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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居

2020-06-27 21:09阅读:
乡居

预报中的雨不知去了哪儿?又或者只是拖迟了,还在酝酿之中。
我趁着阴天,去地里间苗。爸爸妈妈都在锄草。夏天,一茬茬的草长得太快了。没得法,妈妈说,你看,这芝麻秧子、绿豆秧子都像香签子。她说香签子的时候我马上想到她晚上拜菩萨时烧剩的半截香签,黄,细。
妈妈告诉我绿豆,苞谷一窝留两棵苗就够了,午饭时我告诉了他,他说要留四五根,又说我们的菜秧子长得不好,留两棵怕是一棵都留不住。
“那怎么办?我已经扯得这样了。”
“哎……”他摇头,撇撇嘴,笑着叹息。

我只做了一会儿活,后来在洗手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指似乎僵硬、粗壮了许多。好在现在我再看,它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过去了多久呢?五个小时还是六个小时?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可从出生到现在,真正是极少做农活的。
我妈妈有一双能干的双手。她插秧、捡棉花、做鞋子、烧饭……无一不能。许多年前,农村双抢抢季节,家家户户互换着插秧收稻,我家总是妈妈一马当先和别家换。有时妈妈想要爸爸出去与别家换工,但大家都知道妈妈手脚利索,秧插得好,更希望妈妈去。捡棉花就更不必说了,她一天下来捡百来斤籽花。印象里我和妈妈一起捡花,一垄地四行,通常是她三行,我一行,还得她时不时过来帮我掠几朵才好。
“你不是种田的料。”她那时说,“你学个裁缝,风不吹,雨不淋,蛮好的。”


我后来也觉得不错。特别是夏天的布料,柔软、顺滑,丝一般。师傅说,最讨厌这样的料子,铺都不好铺,裁也不好裁。我那时很有耐心的,仔细地把那料子展开,铺平,再轻轻地把木尺靠上去,默算好尺寸再用划粉在那上面划出衣片的划痕。夏天的软料子对剪刀的要求很高,必须轻快,一刀下去,衣片彻底断开。
我喜欢女孩子穿上连衣裙在街上袅娜地走,衣随身动,衣袂飘飘。其实,我是个矮的女生,像古装戏里的那种衣袂飘飘是种幻想。
我少年时最爱穿的是那套淡绿色的小A字裙,上衣很合身,我拼的白色娃娃领与我脸上的稚气很搭。通身淡雅。当然是淡雅的。我那时几乎不穿艳丽的衣服。

我做裁缝有十几年。婚后,有一天我们回家,走在路上看见在水田里用水牛耕田的老农,他与老人招呼,说他的田耕得好。又说他以后回家种地。
“出去了就别想着种地了,种地又累又赚不来钱。”老人说,“这点子收入养不活一家人呢。”
“我是不想种地的。”我说,“我不管你做什么,反正我不想种地,我也不会种地。”
他看我,哈哈笑,明朗,快活。

是的,是的,那些是最青春的笑声。它们没有持续很久,随后,我们就迎来了两个女儿,而在其后的生活我们自然是不能靠一点土地就能培育她们。他在外打拼,做最累最脏的活,我们被各种焦虑,痛苦,忍耐所包围。

二十年后,我们回来,回到村庄。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庄,却是我所知道的最宁静的地方。又或许,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感觉到宁静。
我对周围的一切是多么地情深意切呀。我过去总是怀着喜悦的幻想某一地方可以安放我们,不过那样的喜悦,与如今我所怀有的日益强烈的爱又算得了什么呢?从我的住房开始,它的每一块地砖,每一块房门,每一块窗帘,都像我的心血一样可贵。我发现自己每天清晨开始打扫,我时不时走到门前看那碧绿的小池,我挎着篮子去菜地摘菜……

风吹来,我在绿里穿过,为此我有些自豪起来。我乐于记住每一种草的名字,每一个孩子的名字。而这一切因为我在这里……
202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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