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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茜筆記（六）

2023-07-10 19:2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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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茜筆記（六）“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莊子·人間世》

九月

“我最愛九月的金黃,\清晨綴滿露珠的蛛網，\沈思的日子無人相擾,\白嘴鴉的聒噪,黃銅色葉子,\麥梗點綴著一捆捆秋禾--\遠比春天滿溢的明亮,\更應合我靈魂中的秋色。”英國十九世紀詩人亞歷克斯·史密斯（Alex Smith）所寫的“我最愛九月的金黃”一詩，道盡我
此時一刻的感受。

“「黃葉」「落葉」入詩，最饒意象。然其有源本於「洞庭始波，木葉微脫，」與「亭皋木葉下，隴首秋雲飛。」而唐人剪綴入律，具有情致。如：「黃葉前朝寺，無風寒殿開」…「秋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又「開門落葉深」…又「寒山秋罄底，落葉夜燈前。」又「青山高士榻，黃葉老僧家」”…明朝小品文大家李日華在其撰述的《紫桃軒雜綴》一書中，摘錄下歷代詩人的秋意詩行，情思韻致綿綿入心。

手裡捧著母親親手為自己細細縫製的淡黃色棉布圓蒲團，按在胸前彷彿觸手可及來自母親的慈愛與溫暖。今日幾度落淚，只果果可見，但一個小小幼童，他又哪裡懂得?

自書架上尋到日本十世紀平安時代女作家清少納言所書《枕草子》之“懷戀過去的事”一節：

“懷戀過去的事是：枯了的葵葉，雛祭的器具。見到舊時剪下的夾在書本中的深紫羅蘭色以及葡萄色綢絹碎片。在很有意思的季節寄來的人的信札，陰雨無聊，翻出來看看。

去年用過的蝙蝠扇，月光明亮的晚上。這都是使人憶起過去來，很可懷戀的事。”

重新閱讀周作人翻譯的這本隨筆集，恍若見到其人燈下執筆疾書的樣子了。

過去種種，會在心裡留下迴響。一個契機，一段音樂，一種香氛，手機裡突然跳出的一張久已忘卻的老照片，皆令時光瞬間倒流。生活中曾經存在過的些微美麗，總是令人留戀的。

“我真希望可以讓你看到我們小小花園裡亦然綻放的風信子，煞是可愛動人，如此著迷於一朵花的美麗也許實在不夠明智，但美麗總是脆弱的--也許常常令人痛苦。

一句溫柔的“她在哪裡呢？”的詢問是我們摯愛的母親留在我們心底至深的記憶，謝謝與我們分享你對自己母親的回憶……”

1883年早春，美國詩人艾米莉·狄更生（Emily Dickinson）在信中細細描繪著自己家中花園裡剛剛開放的春日花朵，藉以安慰一位痛失母親的好友。

靜夜獨坐，喝一杯香茗，讀幾頁書，也是一份享受。如今是更喜歡淺淺深深的藍紫，帶有些傷感複雜的味道，不再是單純的藍與白。歌德曾言紫乃“不安、纖弱、令人憧憬的顏色” ，是另外一種詮釋，頗有意趣。


十月

黃昏時分如此寧靜。草場上只有兩匹馬兒依然在光線低微的夕照下尋食草葉，隱隱傳來遙遠的驢叫聲。西方雲端顯現出淡淡的霞光。

晉朝田園詩人陶少亮在《與子儼等疏》中自述道：“少學琴書，偶愛閑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見樹木交蔭，時鳥變聲，亦復歡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義皇上人”。此等童真自然逍遙天地的出塵意趣，確乃世外之人也。

“吏散庭空，即攜一便面，步後園，登古城，採擷杞菊，攀翻花竹……鳥啼花落，欣然有會於心。遣小奴挈癭樽。酤白酒，釂一梨花瓷盞,急取此軸，快讀一過已嚥之，蕭然不知此在塵埃間也”。南宋理學家與文學家楊萬里在其小品文集《水月亭記》中，將平常日子皆幻化為清麗詩意文章。“翰場中老斫輪，真能一筆掃千軍。年年花月無閒日,處處山川怕見君。”當時的著名詞人及音樂家姜夔如此戲評誠齋君。

幾日前，期盼多時的《克蘭弗德》（Cranford）終於到了。這部由英國維多利亞時期著名作家蓋斯蓋爾夫人（Mrs. Gaskell）所著的連載體小說，首次出版於1853年。

手中這個於1903年自倫敦出版的犢皮裝幀本（Vellucent Binding），由英國維多利亞晚期作家安妮·伊莎貝拉·薩克雷·瑞奇（Anne Isabella Thackeray Ritchie）作序；內附百多幅黑白插圖，皆乃十九世紀著名愛爾蘭插圖畫家Hugh Thomson所繪。整本藏書裝幀細緻秀美，封面圖案色澤文雅柔和，上嵌一幀舷窗式手繪水彩，是英國十九世紀小鎮街景：一名戴著高帽的翩翩紳士與一位著裝淡雅清秀的年青女子正站在一處綠格玻璃窗下，彷彿正在絮絮細語……

犢皮裝幀（Vellucent Binding）是在透明的犢皮紙下，襯以黃色紙頁，中鑲一禎手繪水彩風景圖或水彩人物畫像。此種裝幀手法乃由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初期英國巴斯著名書籍裝幀藝術家Cedric Chivers所獨創。《克蘭弗德》為吾平生收藏的第一本Chivers簽名版本，端的是美麗，心中十分歡喜。

北美的秋天自然靜美，紅黃楓葉相映，藍天清澈無塵，陽光明淨。果果特地自院外尋得一枚圓圓深艷的紅葉送給我。真是個寧馨兒呵。大約這便是栽培小青松之樂趣吧。

希望日日在心中懷存一朵冉冉綻放如蓮花般圓融清淨的情思，真是何其難矣。有時最多想像心中尚存一朵梅花，當是清綠色的。


十一月

“「與蘭俱化」,故有是言，然而非也。今日倚蘭而坐，遊香氤氳，隨風遠近。時有爽致，逼人鼻觀間。急起從之，則不知所如矣。無人自芳，久而愈奇者，蘭耶？”明代著名戲曲家張大復在其小品文集《梅花草堂筆談》裡，曾如此詠蘭。讀之，覺蘭之醇厚香韻恍在鼻尖身前繚繞不去。

“讀書隨處淨土，閉門即是深山。”明代書畫家並文學家陳繼儒在其所著的《小窗幽記》中如此言道。如何不是呢？

尚有一些不羈的心懷未酬，依然有些許未了的心願需要完成，人生便自有其意義。快樂是人心中獨特的感知狀態，他人終無法給予。

（發表於《世界日報》之“世界副刊”， 2023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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