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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劳动日报2023--3--窑坡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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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坡民俗


齐凤池
唐山劳动日报2023--3--窑坡民俗 本版摄影 金祥



窑坡节日


窑坡人的节日都活在日历上,日历上的红字刻在他们心上。每个纪念日他们把大红的标语呼啦啦地在煤矿铺开,那些标语口号像飞得很低的彩云,专在人们着眼的地方飘。这些不下雨只让人激动流汗的云,却支撑了一代代挖煤人。在窑坡长大孩子都知道,标语也是一种荣耀,贴在谁家门上谁家光荣。从此,门框上的红标语,成了挖煤人一生追求的向往和荣耀。他们坚信,大红的标语,就是永远支撑矿工的一种特殊精神。
中国制造

从青纱帐钻出来,迅速渗透工厂分解到每个流程。榔头,扁铲,焊枪,机床,替换了农具。绿色按钮,指点气锤,打击音符。机床的摇把,吹响金属线谱。工厂一片嘈杂,像卑尔根森林鸟语。气锤锻打扭曲的时光,变形的岁月。镦粗氧化细长的肢体,拔长静脉曲张和多余的脂肪。焊枪缝合创伤疤痕,气割肌体多余的小肠。空中行走的女工,拎起钢铁几何,放下紫铜三角,中国制造,在手上组装,数控伸出电子巧手,编制完美弯曲秀发。打磨抛光手掌,烫熨靓丽衣裳。拎着企业的菜篮子,走进沃尔玛,家乐福,麦德龙,走进工业超市,我们是中国制造。
身着窑衣
那身被黑夜浸染的窑衣,将大田孕育的憨厚,打扮成黑色秧苗,我碧绿的二十岁,蓦地长成矿山黝黑的青纱帐。本该荷锄眺望收获,双手撑起父辈的脊梁。本该掐指策划花烛洞房,早早燃起兴旺家族的袅袅火光,不小心一脚步入了煤矿大门。从此,我将朝天的脊梁,弯曲成拱形的桥梁,双臂撑起亘古的辉煌。我把所有平淡的岁月,在腋下流淌成轰轰烈烈一片远古的绿色童话。在我涔涔的汗水中葳蕤飘香。当我从岁月的更深处和早晨一起升上地平线上,伫立于太阳镜头前,我那张被黑衣打扮过的面容,微笑成一穗红高粱。
矿山风景
她是从很远很远的山村顶替爸爸的纯朴姑娘,许是爱笑的缘故,人们叫她丁香。清晨,当风的手指撩开矿山的面纱,斟满她深深的笑靥,用双手捧出的是一杯尊敬,一盏永不熄灭的安全警灯。每天她踩着太阳的鼓点,弹拨灯房小径,她每一个香喷喷山里红的日子,都是矿山最诱人的风景。她懂得怎样爱矿工,即使遇到不讲方式的爱慕,她噙泪微笑的花影,摇醒矿山和谐的早晨。她知道,当叩击天桥的脚步,消逝于土地的深处,矿工需要的祝福安全和光明,折一枝翠绿的情感,系一个明晃晃的中秋,她深情的目光,在煤壁上怦怦跳动。
走出黑暗的男人
到了八百米深处,我紧紧跟随一盏灯钻入洞穴,摸索前行。我用四肢触摸,用呼吸感觉,四壁有牙齿咀嚼的声响。头上滴落的水敲打我的帽盔,灯下有一只老鼠,不动声色,这只黑暗世界的幽灵,经常偷吃我时间和食物。
走过一道坎,跨过一道石门,终于抵达黑暗尽头。采面是挡在我前面的黑。我抡圆大镐,啃下一层黑,扒下一层黑,前面还是黑。黑包围了我,我无法突围。我早已精疲力竭了,我把吃饭当做休息。 我把苹果和馒头搅拌一起,沾着煤尘咀嚼黑。
什么时候能走过这段黑,只有打通采面,才能见到亮光。我用袖子抹了一把嘴,继续挖掘。身后有摇晃的矿灯,我知道换班的来了,我要撤出黑暗了。
其实,我这辈子是走不出黑暗了,我是黑的侧面,也是黑的反面。我是黑暗的遗留,和黑暗的后代。
早年,我的祖父,在黑暗中寻找一把棒子面,跌进一口很薄的杂木棺材里。后来,我的父亲,为了五只鹅黄的小鸟,从黑暗中起飞,飞进狭窄的黑暗。今天,我也在黑暗中寻找,学费,住房,药。我用黑兑换白。当我真的找到了那块永恒的黑,它已经把我抱成了一把粉末,然后把我撒在水里,或寄存在狭窄的水泥房间,叫我永远居住在黑暗里。
我的绝技
我把诺言写在煤壁上,早五点,班车紧紧追赶启明星,煤矿职工食堂,一群赶夜路的饥饿男人,在狭窄的窗口,争抢牙齿的磨合物。我们狼吞虎咽,把早餐迅速塞进胃里。
每人携带一个红苹果安慰,两根香肠牵挂,走进岁月的根部,挖掘昨天剩余的时间。我把放松的一夜,重新舒展,再次拉满弓弦。我是不会节省汗水的人,面对沉默的黑色挑战,我使出祖传绝技。
都夸我是使用锹镐的民间高手,我把深藏不露的功夫,亮相采面。
铁锹掀翻岁月,大镐抡圆四季,在岁月的光环里,闪耀民族文化。我把一生的功夫,分成八小时呈现,今天是和昨天最后的较量,战胜今天,必须把握明天。我施展出的绝技,绝对不是套路,是对妻子的承诺,对儿女的许愿,兑现承诺,把功力施展在,较量人格,毅力的采面上。
父亲就是一个采面
天黑了,夜静了,父亲你要对儿子说些什么,就用你刚毅的目光,都写出来吧。
现在是世纪与世纪交换的时刻,
现在是今天和明天交替的时刻,
现在是父亲和儿子交班的时刻,
现在是两叶时针叠在一起的时刻,
现在是灵魂说话的时刻。
父亲快把你的灵魄输入儿子的精神里吧。明天你的儿子要去你工作三十年的采面,握住你用得发亮的钻把,汲取上面的余热。儿子将看到你开凿的隧道,输入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儿子将懂得,你的头发是怎样由黑变白的,儿子将更爱采面,更爱父亲。
其实,父亲本身就是一个宽阔的采面,岁月的溜槽都延伸到他的前额上了。那里流淌的不是汗水,是液化了的煤。晚上躺在父亲身边,听到他脉管里奔跑的血液,也像是煤的滚动声音。
黑夜在父亲眼里逐渐消失,父亲的黎明,已在儿子的眼里闪现。父亲快用你晨光的视线和晨风的话语,连同你内心深处的期待,一起注入儿子的心灵里吧。
舞蹈者的火苗
伫立于壁立的大采面,我仔细聆听,花瓶心率波动,和四纪冰川鱼腹中森林长势。采伐这片远古森林,一只精美花瓶被打碎,一股奇特香味,爬上双臂。大流量古生物鱼化石血清,沿亘古时间隧道,输入岁月干瘪脉管,灌溉大面积贫血心田。
在岁月黑暗的根部,在树的队伍,与树的影子之间,有一双大手,把黑夜一点点挤压出来。初视森林,有异草拔节,奇葩葳蕤风景。
树枝上的黑色啄木鸟,在敲打民乐木琴。每一片叶子,都悬挂昆虫聆听的耳朵。游入煤壁涅槃的鱼类藻类,于掌纹沟壑深处,化蝶,化蜂,化作萤火虫。整个采面,顿时燃起大面积舞蹈者身影。
聆听采面,我常做这个梦。
如今,森林已涅槃花瓶奇观,远古的绿色精灵,凫游于景泰蓝的意境,向伟岸的大堤漫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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