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煤的故事燃烧出诗意
2023-05-29 11:00阅读：
将煤的故事燃烧出诗意
——《窑坡
煤矿诗人齐凤池印象与民俗》读后
刘长明
有关诗的话题总是让人思绪飞扬。接触齐凤池与其诗，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是通过同学高凤春引见认识并逐步熟识起来。当然，高凤春当时也是文青。那是一个极崇尚诗的年代，更是一个迷恋般敬重诗人的年代。那时候，三十来岁的齐凤池，诗歌已经常常刊登在《开滦矿工报》《唐山劳动日报》等报刊上，已然是窑坡儿上小有名气的诗人了。
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齐凤池总是十足老大哥的样子，说话瞅着你，带着笑，谈笑中他向我们介绍着徐志摩、冯至、叶文福、舒婷、泰戈尔……毫无保留地传述着他的写诗心得，还送了我一本《弥尔顿诗选》。他很勤奋，对诗甚至是痴迷，每次见面都有新诗作和新的体悟，有如四季风景般的变化。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这“一晃”，与他同龄的众多写诗的人随着岁月之树的开枝散叶，随着生存环境的不断更迭与变化，一个个离诗离文学越来越远，一个个自然而然中默默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这“一晃”，他还在写，还在不停地写，仿佛那黝黑发亮的铅字就是有着无穷诱惑的煤，老板子们用康拜音收割煤层，他在用笔不知疲倦地收集精煤，然后燃烧出诗意的时光。
三月的一天，打开电子版《唐山劳动日报》副刊，第一眼就看到了《窑坡民俗》，我直觉这些诗章可能和齐凤池有关。多年的平日里我俩是不来往的，连个电话、微信都没有。但是，我知道他在某个城市抑或乡村的一隅注视着我，同样，我也在注视着他，这有点像量子纠缠，不管他的作品或长或短，铅字或诗或文，总能为他高兴一阵子。并且还会来上一句：这老头儿还写呢。
是他当然是他。如今能写窑坡儿的、让其对窑坡儿的人和事儿
心心念念的还有谁呢。这组散文诗，紧紧贴着历史的煤、纯粹的煤，紧紧贴着现实中的矿山工人、诗意中的矿山工人，其深深打动了我这个从窑坡儿上长大的煤矿工人的后人，从中我看到了煤，看到了我曾经与煤为伍的父兄。于是，那感动那发自心底里的纯朴的感动，也便像煤一样在历史和现实的阳光下自燃了。
“那身被黑夜浸染的窑衣，将大田孕育的憨厚，打扮成黑色秧苗，我碧绿的二十岁，蓦地长成矿山黝黑的青纱帐。本该荷锄眺望收获，双手撑起父辈的脊梁。本该掐指策划花烛洞房，早早燃起兴旺家族的袅袅火光，不小心一脚步入了煤矿大门。从此，我将朝天的脊梁，弯曲成拱形的桥梁……（《身着窑衣》）”“窑衣”，不用说煤矿系统以外的对其知之甚少，就连煤矿子弟又有多少能说出来、听得懂呢？“窑衣”“下煤窑”“看窑”“揍窑”……这渗入我血液和骨髓的“煤矿方言”，进入齐凤池的诗中，反射回来击中我的泪腺。最基础、最基层的煤矿产业工人，在共和国七十多年的建设与发展中承担的不就是“脊梁”的角色吗？“矿山黝黑的青纱帐”，那是诗人用真情将煤矿工人瞬间的雕塑。而“窑衣”，曾经是我父兄与“大巷”对话的“打卡服”，是母亲手中的神圣之物。
有情，才能打动人心。而共情，才能穿透心灵。
四十多年了，齐凤池的诗风格没变，隐隐约约还能嗅到“徐味”，徐志摩先生的味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且没有得到凤池先生的应允。这并不影响我们欣赏下面的诗句。“这些不下雨只让人激动流汗的云，却支撑了一代代挖煤人。”“我把苹果和馒头搅拌一起，沾着煤尘咀嚼黑。”“我把诺言写在煤壁上，早五点，班车紧紧追赶启明星。”“其实，父亲本身就是一个宽阔的采面，岁月的溜槽都延伸到他的前额上了。”诗意的叙述，细腻的描写，隐喻的使用，明快的情绪，明快的笔法，将一个“黑白世界”诗意得如此厚重而富于哲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平视穿“窑衣”的人，我仰视他（她）们；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平视穿“窑衣”的诗人，我仰视他（她）和他（她）们的诗。在井下，矿山工人这个可以说人类当中离太阳最远的人群，是他们一直用汗水甚至曾经用生命，将煤托出地表，给了人们无尽的温暖与光明。
灯房窗口内外的故事，历来是井下老板子们上井后像见到太阳一样的兴奋点，也是矿山一道浪漫而又靓丽的风景线。对此抒情更显齐凤池的“徐味”。“每天她踩着太阳的鼓点，弹拨灯房小径，她每一个香喷喷山里红的日子，都是矿山最诱人的风景。她懂得怎样爱矿工，即使遇到不讲方式的爱慕，她噙泪微笑的花影，摇醒矿山和谐的早晨。她知道，当叩击天桥的脚步，消逝于土地的深处，矿工需要的祝福安全和光明……（《矿山风景》）”怎么样，美吧。
诗的意境，是美的。写出“大我”意境的诗，是更美的。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诗意空间。多年来，齐凤池在他那盏小台灯下执着地、一往情深地甚至是孤独地，在自我的空间内搭建着现代诗“大我”的意境，那是出自他对煤矿工人的真挚炽热的情感，出自他这代“老”诗人久炼成魂的写作良心，出自他对诗歌没有功利心的纯粹热爱。在《舞蹈者的火苗》中他如醉如痴地歌到“伫立于壁立的大采面，我仔细聆听，花瓶心率波动，和四纪冰川鱼腹中森林长势。采伐这片远古森林，一只精美花瓶被打碎，一股奇特香味，爬上双臂。大流量古生物鱼化石血清，沿亘古时间隧道，输入岁月干瘪脉管，灌溉大面积贫血心田……”是不是气牵古今而又诗意盎然。
读齐凤池的诗是一种享受，那叙述是诗意的叙述，读起来却又琅琅上口；那故事是诗意的故事，那诗意却又是对大爱的表达；那诗工是看不见的诗工，他不是以自己为圆心，而是将诗心捧给了矿山和煤矿工人。这，也正是我欣赏凤池的原因。也是产生量子纠缠的缘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