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段时期,很喜欢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妈妈和许多妈妈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有时说是从胳肢窝掉出来的,有时又说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问到死时,也是标准答案:要么好人上了天堂,坏人下了地狱。要么就是化为星辰,要么就是人死如灯灭,化成灰散了。 我们似乎不问生死,只是本能的活着。我也不知宗教信仰为何物,但我知道有神明,有老天爷,有良心,这些给我支撑让我心安。
06年在北大听傅先生的课,从此方知宗庙之美和百官之富。几年来,与友共学先生的系列课程,好学深思力行,乐而忘忧。在仰望先生的学识人品之余,更是深深的感恩06年的那次有意义的偶然,先生为自己和中华传统文化之间架起了一座彩虹之桥,可以如此亲近孔孟老庄是我的福气。我向往老庄天人合一的智慧,更是把笃信好学天人合德的孔子视为自己的偶像。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超越国家超越民族超越宗教适合全人类的。孔子信仰的“天”和“敬鬼神而远之”与我的个性刚好契合。 在先生诲人不倦的引领下,有了孔孟老庄易经的陪伴,生命充实又喜悦。 如此,生活中我有哲学,我把爱好智慧和美当作信仰,感恩欢喜知止。宗教信仰,我好奇却又无所适从。西方宗教背景下的艺术让我着迷,音乐绘画皆是。而作为中国人,文化背景又自然亲近佛教,佛教中“缘起”“空”“因果”等智慧和实修的方法,都让我探索。只是,太多关于宗教的疑惑和类似怪异乱神的部分,让我怯步。宗教是否需要理性的思辨呢? 如果宗教是美好向善的,为何宗教会有那么多的丑陋甚至是罪恶?史上各种以宗教名义发动的战争,直至现在。《荆棘鸟》里,一场大火之后,面对毁掉的家园,神父拉尔夫拾起一只残存的玫瑰说:这是上帝给留下的。梅吉就问到:那么这场大火是谁放的? 我到过印度的菩提迦耶和恒河,佛陀诞生两千多年了,佛教在印度早已衰微,印度阴郁天空下满目的贫穷肮脏,数不尽的乞丐,触目惊心。 上帝,佛陀如果能审判,为何允许那么多罪恶存在?那么多的人,费心费钱去亲近神职位人员或住持,高僧大德,难道无所不有无所不能的上帝佛陀也需要财富供养吗? 我赞成孔子的“盖棺定论”,孔子从未说过活着的人,是仁者。因为只要是活着的人,就有犯错的可能,既如此,又怎会有活着的“高僧大德”呢? 让我去崇拜或信奉哪个活着的人,作为自己的精神导师,我做不到。我更喜欢平等开放尊重的思考与对话。 我见过临死的人,说只要能让她活,让她信什么宗教都愿意。也读到过周国平先生的《妞妞》,文中写到周先生夫妇为了挽救妞妞的生命,不惜求各种宗教与神明;我不禁疑问,是何原因,让一个研究哲学的学者会有如此表现? 近年来,身边的亲人,友人因病因意外的,陆续离世。08年汶川地震的现场,这些都让我深刻的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常。而今春,我妈妈的意外,大病一场,让以为有哲学就足矣的我,茫然不知所措,在面对至亲之人生死存亡之时,我无法理想思考平心静气,我只有在佛教徒好友的指点下,渐渐让脆弱张皇的心平静下来。 方东美先生说:乾坤一戏场,人生一悲剧。在至亲之人和自己的死亡来临时,我如何平静又欣然地退出自己的剧场?即使可以像庄子对待妻子离世“鼓盆而歌”,可我还是有着贪念,贪恋此生和亲爱的人的美好团聚,贪恋死后我们还能够在某个地方相聚。 因为我的浅薄无知,面对这些,我的哲学,我的理性,竟然帮不到了我。也许无常之恸,正是宗教启信的出发点吧。 恰逢其时,傅先生来京授课《宗教与回归》。我感念自己的幸运,带着自己若存若亡的宗教,带着诸多的感受和疑问,听先生条分缕析天马行空的为自己答疑解惑。 先生的课对我而言,虽是享受,更是挑战。先生的博学让课程含金量太高,需要大量的时间如琢如磨。 如:信仰不是单纯的,永远需要付出代价。宗教的本质是爱人,启迪人的良知;宗教的结果是劝人为善,宗教的目的是向上提升。宗教如和社会融合,与世俗结合的好,就易产生宗教权力腐化。 要痛恨罪恶,但不要痛恨犯罪的人。使信仰更为纯粹:慈悲与博爱;解脱与救赎。 宗教与迷信的区别。宗教与哲学,方向相同,方法不同。 先生讲到了方东美先生的话:To be human is to be
divine.(做人要做的像神一样)。 课程的意外,也令我回味。第一天上课,先生略嗓音沙哑,打破了多年上课不喝水的惯例(先生担心影响到学生的听课),后来听先生助理讲,第二天清晨,坚持上课的先生占卦得:节卦九二:不出门庭,凶。即刻回台北治疗了。 这样,两天的课程隔了一个月,倒是让我这个笨学生有了偷闲温故知新的机会。先生在课上,数次提及,人的脆弱,To
be human is to
err.(是人就会犯错)。也讲到方先生的离世,我竟恍惚。人的脆弱,岂止是肉身,还有精神和意志,这或许也是人类需要宗教作为心灵慰籍的原因吧。 想到恒河边那么多等着死等着生的人,世上那么多未知生焉知死的人,我身边陆续逝去的人,和这日复一日暗无天日的霾,多年听先生的课,这次不能自已就落泪了。 生命只是一声叹息-----《圣经》 这是一次刻在一声叹息里,无法忘却的课程。因为课程的内容,也因为先生因病分次上课,再次印证了生命的脆弱,和易经的“至诚者通神”。
1960年,天主教大会提出:一个人无论是否信奉宗教,一生只要凭着良心做人,一样可以上天堂。 人身难得。在尊重并践行孔孟儒家的“对自己要约,对别人要恕,对物质要俭,对神明要敬”的同时,我也顺自然等待机缘的成熟,跨进宗教的门槛。 人活在世界上,都只是旅客,而不是归人。既然只是旅客,又何必在意自己有什么呢?我们应该在意的是,自己是什么,如何做自己?------傅佩荣 谨以此,勉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