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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董苗:二里头遗址田野实习散记

2017-03-22 10:05阅读:
这一次圪垱头村的墓葬提取我才真正相当于参与了考古发掘的全过程。还在钻探的时候,我就跟着技工师傅学着用探铲,赵老师也有指导,牢记动作要领,上身保持直立,双腿微微岔开,双手于胸前一上一下握住探铲,垂直向下用力,使探铲自由落体扎进土层,左右转动几次,再缓缓拉上来,铲头微斜轻磕地面,倒出土样,一溜排开,观察土质、土色、包含物随深度的变化,并记录。还在他们使用全站仪测绘的时候,学习了测绘技术。
(续)董苗:二里头遗址田野实习散记
雪落翌日小工地开工
在茫茫雪地里,放过鞭炮后发掘工作正式开始,考古发掘,须永怀一颗敬畏之心。按照提前钻探过的墓葬位置,使用全站仪布方。首先清理掉雪层和耕土层,小心清理,留意四壁剖面,以免破坏下层遗迹。在其上用钢材搭建棚子以防天气变化,旁边搭建简易样板房以便守夜。后来在墓葬之上发现晚期建筑遗存和多个灰坑,逐层清理,直到墓葬整体露出表面,扩大范围进行切边,套箱整体提取,运至工作队驻地。至此我一个人住的前院又新收一名“新邻居”,与我夙夜相伴,奇怪素来多梦的我那段时间竟然神奇的没有做梦。墓葬提取之后,工作并未结束,为了搞清周边遗迹关系,一层层清理,直至生土层面。那段时间为了一张清晰的探方俯视图,赵老师、王老师都爬过帐篷顶,甚至站到挖掘机的铲斗上面,每次都让我们捏了一把汗,也钦佩不已。

(续)董苗:二里头遗址田野实习散记

无所不能的“大管家”王宏章老师
从通宵“守墓”的样板房搭建好,期盼已久令人向往的工地烧烤季开始,其实也就进行了两次而已。所有人聚集在样板房内,将提前腌制好的羊肉、猪肉串串,用炉火烤,而鸡翅、红薯等则用锡纸包裹严实埋进炭火盆里,待熟后再挖出来,所用工具竟是工地上刮面用的刮掀,可谓考古工具的物尽其用,这一过程被我戏称“发掘”。
与此同时,宫殿区5号基址的发掘工作并未停止,两区同时进行,同老天争取时间,都想在工地彻底上冻之前,把发掘工作做完。要知道,地表的土层是刮一层少一层,甚至会丢掉一个遗迹现象。等到再也不能发掘的时候,大家聚集在办公室整理发掘资料,为所里的年终汇报做准备,我的实习也接近尾声。
工作站偏居村野,娱乐活动甚少,快递也要到附近镇上去取,但我们往往自得其乐。二里头村十天一次的集会从头转到尾也就五分钟,每次就算不买东西,下工后我们还是要出去放放风。每晚一墙之隔外广场舞音乐准时开启,一直响到九十点,不论严寒酷暑,上次来还不胜其烦,而这一次我已经成功免疫了。那段时光,我们都觉得赵雷的《少年锦时》是我们的真实写照。我们会步行数里,只为一碗正宗烩面。也会一时兴起,跑广场上跳一会广场舞,或借来篮球,表演三步上篮。不尽兴之余,竟然从仓库中拼凑出一台旧时的乒乓球案,中间拦网已不知所踪,随手拾起砖块代替,以三球为限,轮番上阵,可谓意气风发,冬日汗流浃背而兴趣不止。忽而又兴起转呼啦圈,又或者在一个晚上弹起吉他唱歌,聚集在餐厅吃火鸡面、糕点。仅有两次工地发掘结束后的周末时间集体外出活动,一次去唱歌,一次去打真人CS,郭哥、光哥还带了小孩,我们笑言这是上阵父子兵。大多时候的晚上我都在办公室度过,王老师和子琼绘图,我看书查资料,写论文,偶尔聊天,度过一个个寒冷却又温暖的夜晚。

(续)董苗:二里头遗址田野实习散记
绘图技术一流的王丛苗老师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因此才更加弥足珍贵。离开前夕,机缘巧合,恰逢“华夏第一爵”发现者圪垱头村前干部郭振亚先生到队,赵老师也第一次打开了队里的保险柜,我们得以近距离接触队里为数不多的文物精品,铜器、玉器、白陶器等小件都很精美。
二里头,未完待续
随着5号基址的大面积揭露,在前期发掘和认知的基础上,发现这是一座至少有四进院落的宫殿基址,每进院落包括主殿和院内路土,主殿以窄墙间隔成不同的房间。与后期1号、2号基址的单体四合院风格明显不同。各进院落多被晚期墓葬与灰坑打破,除院内发现的几座二里头文化二期贵族墓葬之外,多近代墓和汉墓,遗迹现象复杂。另外,5号基址多次重修或增建,有关东庑、东围墙等问题也尚不明确。在厘清相近区域的遗存分布情况时,局部揭露2号基址,发现一些问题。相关内容都有待进一步研究。[9]
短短两个月的实习我不仅接受了考古学基本功的训练,也引发了一些思考。教科书上说考古学的最终目的是复原或局部复原古代社会,揭示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通俗来讲,我认为考古学无非是满足人类的好奇心,我们从何而来,我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们的未来通往哪里。当然这最后一点,好像并不是考古学能解答的范畴。具体到学界目前关于二里头遗址族属与国别的相关争论,我们终归需要直面甚至解答它。以殷墟晚商文化信史为起点,向上追溯早期商文化以及商文化溯源、探索夏文化以及夏文化溯源,继而探索中华文明的起源与发展,是学界一个长久命题,也符合国人的期待。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除非文字等自证性关键证据出现,相关争论永远没有定案,甚至这种可能是不可预见的。现阶段,我们确实更应该将精力投入考古学擅长的聚落考古学领域、社会考古学领域的研究,以及思考相关领域考古学理论与方法论的问题[10]
在实习过程中,也有一些问题值得反思。不同于学校统一安排实习,每人一方,凡事亲力亲为。而我初次自己接触田野考古,多跟着老师同伴学习,缺乏规范的学术训练。另外,摸陶片的基本功没有掌握,类型学训练也不够,都有待日后增进。最后,再次对二里头工作队给予我关心和照顾的各位老师和同学,表达由衷的感谢与敬意!

(续)董苗:二里头遗址田野实习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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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有关5号基址发掘资料多参考《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田野考古成果汇编》(2016年)二里头工作队供稿,谨致谢忱。
[10] 许宏:《方法论视角下的夏商分界研究》,《三代考古》(三),科学出版社,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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