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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灶马·金蛉子——“昆虫印象”之一

2022-12-06 20:58阅读:

轨交十号线(油画)



黄 石


灶马·金蛉子

——“昆虫印象”之一 金波
灶马
童年时代,在我家的厨房里,一年四季不绝于耳的就是灶马的嘶鸣。
我捉住过灶马,形如蟋蟀,色泽灰白。我将它在瓦罐里养了一天,它沉默了一天,我就把它放了。我之所以放了它,还因为我知道,它一向足不出户,我的家就是它的家。它就住在我家灶台的周围,以厨房里的残渣、剩饭、菜叶为食。灶台边又暖和,一年四季,温饱无忧。每天进得厨房,就像闻到饭菜香味一样,一定还会有虫鸣盈耳。
院子里的蟋蟀,进入深秋就不叫了,不久就冻死了。灶马却不同,冬天照常叫着。那声音带给我许多温暖、平安,还有活力。我们和灶马相安无事,这就表明生活太平无事。所以,灶马虽然弱小,我们却从不欺负它,也不会捉住它,让它们互相斗殴,供我们玩乐。我永远都认为,灶马是和我们最亲密的昆虫,静静地和我们一起安居。“灶有马,足食之兆。”俗话这么说。
关于灶马,我还有许多逸闻趣事和疑问,比如,我小时候一直叫它“灶马子”,加了一个“子”字,就亲切了许多。还有,有人说“蛛丝马迹”的成语中那个“马”字,指的不是可以骑的“马”,而是灶马的“马”。不知对不对,
但我赞成。
还有,在民间传说里,灶马是灶王爷骑的马。但我没听过详细的故事情节。我小时候想过:腊月二十三,灶王爷是骑着灶马上天的吗?
总之,灶马这种虫儿和人很亲近,就像一家人似的,有我们吃的,就有它吃的。天天能听到它的叫声,日子就好像安逸顺遂了许多。
金蛉子
友人送我黑檀木的蛉虫盒一个,天然木质,温度、湿度和气味,都是蛉虫类生息的环境所需要的。做工还极美,盒子底部,有民间艺人的精工雕琢。我仔仔细细辨识,是李白的一首诗。懂行的人告诉我,木材怕水,易变形,不能长时间暴晒,不用时,要打一层保养油。当然,最好的保养方式就是经常把玩。经行家这么一说,我立刻决定,养几只金蛉子,物尽其用,这才是真正的把玩。
喜欢养鸣虫的朋友热心肠,不久就送来五只金蛉子。此前,我没养过这种鸣虫,近看,它们体形这么小巧,这么孱弱。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移送到我的蛉虫盒子里。我卷了一个纸筒,想通过这通道,把金蛉子赶进蛉虫盒子里。我又摇动又震荡,费了好长时间,才有四只钻进了蛉虫盒,剩下一只就是拒绝搬迁。我没耐心等待,往纸筒里一看,原来它已经死了。我知道,这肯定是刚才我性子急,不小心挤压致死的。
当晚,我坐在灯下,观察那四只金蛉子。那样子的确姣好,玲珑剔透,像金子雕琢而成。两眼黄绿;触须细长,长过身体,摇摆起来,灵动有神。现在,我热切地希望能听到它们的叫声。可是,它们一晚上也没叫。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就先探视这金贵的小虫子,第一眼看到的是:又死了一只!还剩下三只。我没养好,觉得对不起送我金蛉子的朋友。剩下的三只,养了四五天,还是不叫。我有些失望。
我觉得这小虫子太娇生惯养,娇滴滴的,羞答答的。可是,越是这样,我越盼望它们能鸣叫。再说了,这么珍贵的蛉虫盒,不养几只会叫的虫儿,也太辜负这收藏品了。
又过了两三天,它们还是不叫。我看着这金黄的小虫子,在小盒子里走来走去,轻快敏捷,特别是两根长长的触须,摇来摆去,显示着它们生命的活跃;即使它们不叫,也很值得欣赏。
正在我满足于现状时,这一天下午,我发现又死了一只。上午还好好的,不见任何的病态,怎么说死就死了?从此,我对养金蛉子不仅失望,更有些胆怯了。
还剩下两只,我已经不期盼它们会叫了,只要活着就好。可是即便如此,没过三天,又死了一只。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只了。也许是为了给我一点宽慰吧,这一只终于叫了。我大喜过望,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它鸣叫时的姿态。它摩擦翅膀,直立抖动,发出“铃……铃……铃……铃……”的金属音色。它身姿端正,那样子很认真,很庄重。这叫声给我带来了新的感受,也许正因为金蛉子生命娇嫩,轻易不叫,所以叫起来就格外声情并茂吧!
为了不放过它稀贵的叫声,晚上睡觉时,我特意把它放在枕边。我熄了灯,闭上眼睛静候着它的叫声。不久,果然就叫起来了。在它“铃……铃……铃……铃……”的叫声里,我似梦似醒,仿佛置身于夏季的山野之中,微风徐徐,幽声细细,但我忘记了那是一种声音,或者说,那是一种有声音的寂静,让我更多地感受到,那鸣叫声和我,和周围的一切,早已融为一体。
那一夜,我在睡梦中,享受到了人世间的天国之美。
第二天,我最后的一只金蛉子,叫了一夜,在晨光中,永远地睡了。
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这两句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为什么会想起这诗,我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失而复得的生活


周华诚
一棵碧绿的青菜变得珍贵无比。一片明亮的阳光变得奢侈。一些花朵的芬芳变得遥远。一些鸟叫和蛙鸣也变得久违。而这些,不过是原先的寻常事物——寻常到人们都忽略了它们。
忽然之间,某些契机让人重新认识到这些事物的价值。
榉溪,是浙江中部大山之中一座历史悠久的小村庄,是中国乡土儒学中心,是江南孔氏后裔聚居、人口规模最大的血缘村落。但榉溪,又是一座容易被外界忽略和遗忘的小村庄,一个跟光鲜亮丽的大城市相比显得默默无闻的所在。
这样的村庄,在过去的数千年时光里,在中国的大地上有很多,如繁星一般散落。人们在这样的村庄里男耕女织,晴耕雨读,繁衍生息,四季轮回。每一座村庄都有自己的族群和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悲喜和昼夜;每一座村庄里都有万物生长,生机无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村庄变得沉默和自卑。村庄里的人们开始怀疑这种生活的意义,村庄的后代也开始抛弃这种生活的方式。的确,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而山村里有什么呢——除了清澈高远的天空和静默如谜的山野,似乎什么都拿不出手了。一切变得单薄,一切也都变得毫无说服力。
而海燕比多数人更早看到这些事物的价值——青菜,阳光,溪水,丛林,花朵,果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民,代代相传的生活。于是,在阔别山村多年以后,她以另一种身份回到那里。她敏锐地觉察到,“当我们的双脚触摸到熟悉的土壤,我们发现,我们的童年,我们试图逃离的过往,始终作为一种记忆在我们的身体里延续,这些记忆像潜伏已久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开出繁盛的花朵”。
这令人感到无比欣喜。大概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在这座村庄里停留,在杏坛书院听课,在蓝莲坊喝茶,在小酒馆喝酒,去做香婆婆家吃斋饭,也去庙里参加大扫除,去走古道,看草木荣枯。她看过榉溪的晨昏雨雪,找寻过一株牡丹的来龙去脉,参加过绿地共建,也耐心地看着新鲜的植物慢慢长大,并结出四处掉落的果实。
对海燕来说,这几乎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生活。这里的日子宁静缓慢,这里的鸟鸣虫声异常清晰。在这样的一个村庄里,你可以不断地打开自己,放逐那些烦躁不安的情绪,把大把的时间虚掷在这里,同时寻找到一种近似理想的生命状态。这种状态叫作:自在。
海燕在这座村庄一定收获了许多东西,她耐心地一字一句地记录下她的见闻,她的感动,她的观察,她的思绪。静静读着海燕的文字,就觉得周遭世界都安静下来,同时也想到一句古话:“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榉溪所能提供给我们的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更多。它是一个样本,是儒学精神在当代乡村的生活化传承的范式。榉溪的鸟叫、蛙鸣,榉溪的人们在这里的日常生活,包括他们的劳作与悲喜,都具有一种标本意义——它是二十一世纪20年代的中国,一个城市化进程中的文化意义上的村庄,一个人类学视野中的山村的图景。这座村庄所能带给人的启发,更多会在我们的想象之外——譬如人们重新认知青菜、阳光、花朵、野草与蛙鸣的意义;人们重新认知山村和自然的价值;人们重新评估自己在每一天里的得失,也重新认定缓慢、宁静、寻常的意义。
海燕用细腻的笔触、深邃的思索,一点一点书写和刻画出榉溪的模样。这是她为自己内心所刻画的一座桃源,同样也是向世人呈现的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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