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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风陵渡的婆姨

2024-07-05 19:25阅读:
风陵渡的婆姨
俞果
近三十年前我去西安采访,当地一位记者朋友刘兄陪同,问我想跑点什么地方?我随口道:壶口、风陵渡和米脂。朋友说,米脂没必要去,现在壶口枯水期,带你去看风陵渡吧,顺便也见识一位米脂婆姨。
风陵渡,这是黄河渡口中最有苍凉感的名字。人们常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即指此地。据历史记载,黄河的改道在这里平均三十年发生一次。
我站在黄河岸边的塬上,水流僵滞。风陵渡口对应的是潼关渡口。岸边滩宽水窄。我们默默伫立。我知道黄河不通航,但企望能够看见一艘小木船,或者羊皮筏子,给伟大的黄河一点生机,一抹色彩。
风陵渡原名风后渡,风后,黄帝的贤臣。传说女娲的墓地也在这儿,女娲姓风。黄河弯曲如盘龙。天幕挂着一枚淡黄的月亮,黄河之月居然一饼枯黄。
当地俗谚:“大海无边黄河无底”。因为,这里的黄河河底是稀泥流沙。人绝对站不住,无底可托,须臾下陷没顶。站在渡口,一直到“看斜月落去始散”,也不见“听笛遥寻岸,闻香暗识莲”的船家。天色暗了,风也紧了。刘兄手一挥,说不看了,喝酒去。我们找了家饭庄喝酒吃肉。
室外冷得心绪寂然。进得店内,身体开始暖和。刘兄与肖掌柜熟悉,一声吆喝,掀帘而出的是一个俊俏的身影。原来掌柜是位中年女子,一身蓝布裹住丰腴,颈项骨感,髋胯浑圆,独眉间眼梢处洋溢着些许江南烟柳之韵。唇岸分明,一眼看出她能说会道。
一锅涮羊肉上桌,热气腾腾。肖女很热情,说刘兄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了。刘兄笑言:这不专门带了位上海朋友过来捧场。女子对我微微颔首,说:“哟,六国来人了,欢迎!”我听蒙了。刘兄笑道:“她常以秦人自居,凡外地客人皆六国嘉宾。”好一句戏言,大家都乐了。我顺口接茬,“也对,好比重庆人称长江下游的人一律叫下江人。”肖女诙谐有趣,控场高手。她身材虽不玲珑,嗓音倒是琤琮。
话匣子一打开,思维瞬间活络。我打趣道:“你的店生意不错,羊肉鲜美、掌柜也出色,不怕顾客不登门。你们陕人贾平凹有句名言,陕北草都长不好,但尽长好女人。”女子回道:“我们这里原先还是可以的,后来不行了。这世间草木退化快,但女人退化慢。”出口高论,精神一振。我赶忙问起米脂婆姨绥德汉的传说。刘兄这才揭秘说:“喏,她就是米脂婆姨。”真是一言拍案惊奇。刘兄又说:“你看得出来吗,她还是突厥人后裔,至少有八分之一血统吧。”呵,两个急转弯,玩漂移呢。晕!

肖掌柜见我窘态,扑哧一笑,答:说突厥人那只保留了点基因吧。这地方的面食可能特别养女人。养男人好像不行,刘兄就显得满脸车辙。豪爽的刘兄点头称是:她说的有道理,同样的面食,她们吃了后背挺拔又前身不坠,甚至肌肤嫩得可掐水,而我们皮囊皱褶如沟壑,面目形同地图上的等高线。一句玩笑引出一个话题:为什么米脂的婆姨漂亮?怪事。米脂在延安以北,已近榆林。属黄土高原上的贫瘠之地。
刘兄到底见多识广,他屈指算来有两大原因。一是五谷杂粮养人,二是人口流动与关外少数民族通婚。陕北荞面饸饹、黄米馍馍能养得人壮实丰满,使人诧异。肖女补充道:我祖上几辈人都是走西口的,人样确实和关中平原稍显不同。我说是米脂婆姨带红了绥德汉子,两地紧邻,也算帮扶绥德一把。后来得知,刘兄原是绥德人。这掌柜搂草打兔子的话语,精妙而又自然。
两地县志记载使他们骄傲,貂蝉是米脂人,吕布是绥德人。貂蝉万千仪态,吕布独具粗犷,汉子嘛,除了壮实没那么多讲究。今天,婆姨和汉子,喊喊信天游,吼吼秦腔调。九曲黄河,高吭人生。
酒酣耳热,肖女指着刘兄笑着对我说:“你看得出他是哪里人吗?他的祖先是鲜卑族。”刘兄点头笑道,这儿很多人都有一点基因杂交,口内口外,大家像走亲戚一样来往。
回头重新审视刘兄,面阔方正。他使我想到了北魏,想到了壮观的云冈石窟。我低声问,你们曾经相好吧?她是我初恋。何以分手?我到西安上大学,她去山西做生意。她好像生活比你好?婆姨能干,她在太原还有店铺,做古玩,自学过历史和考古。呃,难怪会吐出“六国来人了”的名句,分手后悔不?哪里,做朋友可能比做夫妻更好。
握别时,我对肖掌柜说,请你到六国来玩。她扭身对着刘兄,那得看他有空带我去。我不禁幻觉出了貂蝉和吕布。临出门,她突然手托一把延安产的紫砂壶送我,说:“秦地紫砂比不得江南紫砂,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得我差点泪崩。此壶至今珍藏。
迟明抵长安,薄暮次风陵。今夜风陵渡,凝视芦霜汀月,心底暖玉生烟。一水分南北,三省三河口。民间“南蛮子”“北侉子”之言,于斯泾渭分明:自河南至此,中原结束;向西北戈壁,从这启步。历史上,有扬州美女等各种说辞,这大都是经济因素使然,商业兴旺吸引美女如云而已。唯米脂婆姨,才具有货真价实的“国家地理标志”美誉度。
此行关渡之间,不虚惊鸿一瞥。
丁丁和张
曲玉萍
初夏的尼斯,游人如织。这次来,不为度假,不参加电影节,只是探望学生时代的好友,看一场之前错过的大展。三十多年前,一位上海耄耋老人,也匆匆往法国南部赶,要来给自己学生时代的老朋友塑一尊半身像。这位老人叫张充仁,上海的聂耳像便是他塑的;而他故去不久的老友,正是“丁丁之父”埃尔热。但凡小时候读过《丁丁历险记》的,定会知道他们俩,因为大家都记得《蓝莲花》,记得丁丁和张的友谊。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包括我,从地球各个角落赶到尼斯,就是要来看这场名为“丁丁、埃尔热与张”的纪念展。
1934年,年轻的漫画家埃尔热准备让自己笔下勇敢正直的丁丁,去远东开始新冒险。当时的欧洲人对遥远中国充满误解和恐惧,而埃尔热不愿被偏见所左右,他想在创作前了解更多。正在比利时留学的张充仁,一个来自上海的年轻人,成了埃尔热的顾问,让他爱上了中国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和深刻哲思,同时也对中国人传统的岁月静好被铁蹄践踏而愤慨不已。埃尔热景仰中国绘画和白描技法,张充仁便送了他一套《芥子园画谱》。两个同龄人一见如故,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在一张黑白老照片上,二十多岁的埃尔热和张充仁笑得无忧无虑。埃尔热说:“我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一种我完全不了解的文明,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一种责任感……这一切多亏我遇见了张!感谢他让我理解友谊、诗歌和大自然……”比照着中国好友,埃尔热画出了以上海为背景的《蓝莲花》里的张,里面的汉字,大都是张充仁亲笔所书。从这部作品起,埃尔热的创作开始结合中国画技法,“邪不压正”“友谊与和平”也成了他永恒的主题。《蓝莲花》被认为是他最伟大的作品之一,而足智多谋、重情重义的张,也成了全世界知名度最高的“中国好友”。之后张充仁学成归国,二战爆发,埃尔热被征入伍,两人旋即因战乱失去了联系,但从未停止彼此的思念。埃尔热为了打听好友消息,尝试各种途径,连布鲁塞尔的中餐馆都问了个遍,却一无所获。他把对老友安危的担心,画进了漫画,也就是当丁丁得知张的航班失事,茶饭不思,做梦都呼喊他的名字;丁丁坚信张没死,不顾一切赶往雪山深处营救。
这部漫画不但感动了世界,更感动了老天,在寻找了近五十年后,两人终于联系上。那时,埃尔热已是癌症晚期。当张充仁排除万难飞抵布鲁塞尔时,整个欧洲都轰动了,他受到了国宾般礼遇,许多人特地赶来见证“张”和“丁丁”的重逢。两位古稀老人紧紧拥抱,哭得像两个孩子——这张照片,被挂在这次大展上,也被挂在比利时埃尔热博物馆和上海闵行的张充仁纪念馆里。但凡在孩童时代读过《丁丁历险记》,定会对这个世界心存温柔,它被译成了70多种文字,遍及世界各大洲,陪伴了一代又一代小朋友的成长。当新一代的孩子听到“丁丁”就露出诡异的笑,不再知道白雪、船长、杜邦和杜庞,只想躲在自己卧室和整个世界玩打打杀杀的游戏,你会忍不住想寄上一套书,把永远年少、永远坎坷、永远疾恶如仇却永远心怀宽容与幽默的丁丁和张,介绍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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