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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镇古村行.宁波李家坑村(唐皇李世民后裔聚居地
中国古镇古村行.宁波李家坑村(唐皇李世民后裔聚居地
山岚氤氲·李家坑
[散 文]



雨大了起来,车子翻过四明山细岭来到山谷时,雨就大了起来。从宁波经过鄞江古镇、章水镇时,天气还是阴的,是宁波入秋后上好的一天,微风,无阳,视野开阔,极目远去,遥远的田畴山野都徐徐入帘。车子过茅镬古树群时,雨开始落下来,初是如帛丝飘进车窗,不久就大了起来,到山谷时就如珠落下。山峦与近处的修竹都仿佛时隐时显在烟雨中。到李家坑时,雨又小了些,淅淅沥沥的。下车,立在大皎溪边,环望李家坑,瞬间就喜欢上这个村庄。人与村庄,如同人与人,有的一见钟情,有的一个转身,恐怕一生不再见面。我站在细雨中,看着溪对岸的翠绿高耸又灵秀的山,看着雨帘中的山峦,看着粉墙或烟色墙与歇山顶的黑瓦房子,看着邻溪而蜿蜒绵长的村子,看着一条深幽的雨巷以及雨巷中打着伞随随意意进出的行人,我一下就喜欢上这个村庄,仿佛与一个心仪的丽人,千回百转后在此际遇。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庄,站在对面山顶上看烟雨中的李家坑,它仿佛一只美丽的盆景,被上苍精心侍弄,或说是大自然造化。走进村庄,仿佛与远去的记忆碰怀,好像那些远去的一切场景,只是暂且隐藏在这个静谧的山中小村,等待着与自己再盛开出一朵雨中莲花。这是一个静谧的村庄,雨,初秋的雨夹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凉意,加重了这个村庄的安谧的氛围。它给我的美感远远出乎我的意料,干净、清明、小巧,炊烟袅袅、小溪淙淙、大溪滔滔,树与舍相衬、村与山相依,满庭烟色,又满庭小花,我在这个村庄的巷口,灵魂就轻盈地走了出来,它迈着轻巧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村庄深处走去,那烟色的檐楼,檐下悬着几盏红灯笼,那一抹旧红,一个转弯就隐去了的巷子,这一切都让我仿若回到被记忆丢失了许久的家园。
小巷出现在眼前,像随意遇到的一个村人,雨,有些斜地打在老旧的墙上,赭褐色石块磊砌的墙基大约一个人高,那种不规则的石块似乎更是旧家园的记号。雨巷深处,一家农家乐似隐似显,“环溪楼”的一块小牌立在那,仿佛一块记忆的招牌。主人叫李志平,朴实,智慧,大约七十岁。他的大女儿掌勺,二女儿跑前跑后招待人。我点了一盘白斩鸡、一盘溪坑鱼和一份清炒丝瓜。仿佛在自己家中,一切都自由自在,饭没了叫一声,水没有了喊一声。有一声,叫出去,没有回应。那天可能是人来得太多了,或者说时间过于集中了,以至于饭没有了。老李的二女儿羞愧地说,饭没有了,在烧,让我等等。他们是淳朴的,语言与羞愧的笑都是纯净的。饭好了,老李的妻子,一个干净的老人,她打来一热碗乎乎饭放在我面前,说,对不起了。她用她的当地土话跟我说,土语的语气声调中弥漫着这个山野村庄的神情与气质。我被感动了。我感觉到心灵宛若落在村庄上空的雨,清凉,晶莹。
时光仿佛经年吹着的风,会把一切物什弄老弄蔫,最后就干脆把自己盹在了物什上,但有些力量又会把时光弄醒。这个村庄毫无例外地被时光弄老了,好多地方出现了尘垢、裂片,这里一截墙被弄丢了,那里一撮泥土被弄走了,这似乎是没有办法的事,很多时侯,谁也奈何不了时光。这个村庄,前几年花费了一些气力,把被时光弄蚀了的东西一一再弄了回来,比如,将一截朽墙垒上,一根歪柱扶正,一柸弄丢了的泥土再弄了回来,一盆蔫了的花,再浇上些水,一条啃啮了小巷,再补上一些石块或是卵石,将弄丢了的那截记忆的灯绳,再次点亮。
这个村庄是清幽而莹亮的。我在雨巷中的清滑的卵石路上走,闲适地转悠着,仿佛这是自己的村庄,巷中极少遇到一个人,有时看见一个人从门楣边探了一下,又没了。我喜欢这个村庄的小巷,雨中的小巷,轻轻踏在鹅卵石上,能听见带着秋意的回声,打着一把绛红色伞,我站在巷中,想象着自身在雨巷中的意象,感动。巷中任何一扇门都是敞开着,只要迈进去就可以进入村庄的深处。李家坑的小巷,是温润的、惬意的、质感的,鹅卵石、一人高褐色墙基、青砖、高而又不凌厉的马头墙,让久羁闹市的心灵的鸟,停落在巷道里,仿佛这才是它栖息、徜徉、溜达的地方。乡愁有时需要认识回家的路,让它不要长久在外漂泊,但好多时侯,它有始无终,迈出去的腿,不知何处是它的归宿,它去了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它已是疲惫不堪,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这个灵秀的村庄转着,到处都是乡愁的印记,到处都是生命的气息,偶尔在雨巷中遇到一个人,停下,问侯,仿佛那个曾经在村口目送过自己的人。站在巷道中,一条巷子仿佛已是尽头,走过去,另一条巷子就在迎接。有时,转过一个墙角,一棵杏树、一簇翠蓝的草、一只瓜棚架、架子还开着黄色小碎花的丝瓜藤蔓,袅袅地垂了下来,这些景致圆润地出现在眼前,有时看见满庭花院,有时,在一个小巷口的隐幽处,看见一张石质圆桌子与四把石凳。雨,将石桌洗得清亮。一张圆桌,四把凳子,这是生活中最轻松、惬意的场景,它是生活化的。
树、草茎、马头墙、红灯笼、溪、蜿蜒远去的小道,它们一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时,我在路口凝望很久,没有什么比这更美的景致。一棵千年榧子树斜在路口,一盏红灯笼静静地悬在那,它们无言无声,弥漫着禅意。我顺着小道徜徉,所见的每一场景,仿佛都是乡愁的寄寓地,那里储藏着太多的生命记忆。细雨、光洁的路、奔突的溪水,一条蟹坑岭古道,将村庄的目光升高放远,直延向杖锡,也许,调个头,从古道缓缓走来,又会将这个村庄的目光放低,低到生活的深井。
雨,止了。风,习习而来。坐在村庄的最高处,白云在远天浮动,目光轻轻地就跃上烟黑色瓦楞,见对面山峰间,山岚氤氲,或时而在山巅,或时而在山腰,轻盈,灵动,自由,舒展。
这是一个难以再次寻觅到的村庄。它可以让心灵轻盈飞扬,又可让灵魂加上重重的分量,让目光浑厚凝重起来。我走过“环溪楼”,走过“水云居”,走过“得月楼”,在这些四合院,我读懂了村庄的历史,他们在这个安详、静谧的山坳,生活了近四百年,四百年前的山岚与今天的山岚一样,在山峦间轻绕,他们过着山里人的日子,将李世民后裔的外衣脱下,内敛得就是一介普通氏族的人。在那个李氏宗祠·务本堂,我读懂了李氏的灵魂,以耕读为本。那沉沉的漆柱了,李氏祖先的训示赫然夺目:承祖业克勤克俭,示子孙唯耕唯读。务本堂的正壁上,铺排着一块一块写有伦理道德的牌示,起首一块的示文,李志平就津津乐道过: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老李诵读时,神采飞扬。我想,那是因为一种气质如风如雨一样在这个李家坑村。

离开村庄很远时,回头张望着村庄,山岚氤氲着山、村庄、村庄上空的几棵树。
我仿若山间,仿若岚间。自由,自在。


[附注:散文发表在2015年8月《宁波晚报》副刊;收入2016年1月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那些美丽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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