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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卖艺人(刊2024年5月25日新民晚报夜光杯)

2024-05-26 17:22阅读:
刚下地铁,就听见一阵歌声,唱的是曾红遍全国的歌“春天里″。那年流浪歌手旭日阳刚上春晚唱了这首歌,引起无数人同情,共鸣,为他们洒下泪水,我也是其中之一。“如果我离去,请把我埋在春天里……”,在地铁卖唱的两位歌手满脸沧桑,歌声带着忧伤,很好地演绎了底层百姓、农民工生活的艰辛。一曲走红的歌手却因种种原因回到原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但流浪歌手及这首歌一直记在我心里,引起我关注。
街头卖艺人(刊2024年5月25日新民晚报夜光杯)

循着歌声,我走到了中山北路金沙江路交叉囗的绿地。歌手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灰裤子,黑色运动鞋,底部一圈白色没污垢。他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地上放着音响。一块空白木板,没有常见的卖惨介绍,一只银色茶杯静静地竖着。见我走近,他点头招呼,歌声未停。
一曲唱罢,我与他聊起来。他是农村的村校老师,教语文兼音乐。因发大水,学校教学楼冲进污泥,没法上课了。村里房子没倒,但没法住了。政府组织抢救,但一时顾不上那么多房屋,发了补助款,让大家先自找出路。
他上有老母下有一双儿女,承包大田,今年颗粒无收。在家干等不是办法,日子还要过,他发挥自己的特长,听说上海机会多,一路卖唱,辗转来沪。
他从未来过上海,举目无亲,租不起房子,好在天不冷,可随便找个地方凑合。
他东找西找,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人到中年,又没大学文凭,文职轮不到,体力活又干不了,只好卖唱。初来乍到,他不知在上海街头的卖唱艺人都是有证的,不能自说自话干这一行。每到一处,都被人劝离。

走投无路之际,他碰到了一位好心人,那天,他背着音响找地方,刚放下,就有人说,这里不准摆摊。他只好离开,后面追上了一位老太太,拉着他说,你跟我走!老太太带他到了公园,一大群人跟着手风琴在唱歌,问他,会拉琴吗?他会。老人打了招呼,于是他成了伴奏。他们唱的都是老歌,他虽不爱唱,但耳熟能详,看着曲谱能跟上。唱完了,老人用上海话说话,他听不懂,只见人人都掏了口袋,一大把钱塞在了他手里。这是他来上海后,以自己手艺赚的第一笔钱,有好几百元。他感到了上海人的情意,心里暖暖的。
这以后,他辗转在各个公园、绿地,有时伴奏,有时领唱,有时当指挥,那些唱歌的老人都慈眉善目,一次次帮他。有几次,合唱结束了,几位老人留下来,让他在街头唱歌,帮他宣传:老乡有难,大家伸把手!走过路过,总有人会给钱。他们为他“望风”,有人来赶,帮着说几句好话,他总有所获。
他在上海待了半年,卖唱发不了财,但赚到了生活费,就是没钱住旅馆,住在哪里?他苦笑着摇摇头,我不忍再问。家里来电话,说政府开始修房子了,赶紧回去帮忙,他要回去了。
他说,你站了这么久,给我带来了好运气。你看,今天没人来管我,我为你唱首歌吧。问我,爱听啥歌?我一时语塞,他说,你肯定爱听俄罗斯歌曲,他唱起了“春天花园里的花儿多么美丽,春天里的姑娘们更美丽……”他竟会唱这首歌!他走近我,拉起我的手,面对我,他动静地唱着,我忍不住与他一起唱起了这首久远的歌:“晚上在花园里和我爱人相遇,生活变得多么美好……”我们一起微笑着唱这首歌,慢慢地来了好多人,一个个,在盘子里放下了钱。
唱完,他要走了,乘晚上的火车。我给了他五百元钱,他说,太多了,不可以的。我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哽住了,我摇摇手,向他告别,他泪光闪闪地望着我。祝你好运气,朋友,心中有那么多歌的你,美和音乐一定会伴随你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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