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安格尔-黑暗篇2 by 耳雅
2011-02-27 18:05阅读:
鎏金舞鞋1,猫的舞步
又一个清晨,莫飞睁开眼睛,没有刺目的阳光,他的大脑反应——是阴天吧。掀开被子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前,才看见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莫飞赶紧打开玻璃门出去,想看看钢琴上面的遮雨棚拉开了没有,一看……只拉开了一半。
莫飞摇头,因为他的阳台和安格尔房外的平台是通的,所以他跑了过去,伸手拉开了雨棚。低头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幸好钢琴没有多少地方被打湿了,莫飞拿起墙边的一块干布,小心翼翼地擦了起来。
将钢琴擦干后,莫飞转脸,就见安格尔的房里灯没开。走到落地窗边往里看了看,就见安格尔还在睡。
莫飞摸摸下巴……安格尔穿着一套黑色的睡衣,侧身躺在床上,手放在枕边,安静、姿势优雅,仿佛是刚刚睡下,连一根头发都没乱。很有些佩服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莫飞自然是知道安格尔昨晚上九点多就睡了,怎么这人躺着睡觉不翻身的么?
看了看墙上的钟,差不多八点了……安格尔一般七点半就醒了,会先出来弹弹钢琴,今天怎么晚了,是因为下雨么?
莫飞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安格尔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是看错了还是……伸手一拉玻璃门,不出所料,安格尔一般都记不住锁门。莫飞脱掉湿了的拖鞋,光脚跑了进去,“安格尔?”
安格尔还是睡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莫飞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发烧了!
“着凉了?”莫飞不解地搔搔头,心说怎么昨晚上还好好地,睡一觉就发烧了?
安格尔还是迷迷糊糊的,接着“嗯”了一声。
莫飞有些着急了,坐到床边,用被子将安格尔裹住想抱他去医院,却听电话铃响了起来……
莫飞抬手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后传来了一个含笑的声音,“哦?新的助手么?”
莫飞也愣了一下,问,“你是安格尔的朋友?他现在没法接电话。”
“哦……”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又发烧了么?”
莫飞本来想挂电话的,但是听到电话那头人说的话,又停住了,问,“你是谁?”
“嗯,我是他的家庭医生,我叫……”话没说完,就听莫飞道,“那太好了,快来吧!”说完,“咵”地一声挂了电话。
刚刚挂完电话,就见安格尔眼睛睁开了一小条缝,
有些莫名地对着莫飞笑了起来。
莫飞伸手摸他额头,“喂!你不是烧傻了吧?”
安格尔眨眨眼,看了莫飞一眼,低声说了一个字,“饿。”
莫飞稍稍放心了些,发烧的人就怕不想吃东西,还知道饿就表示不严重。
“你等等。”莫飞跑到了楼下,找了找也没什么冰袋之类的急救药品,就从冰箱拿出一盒冰欺凌倒到了保鲜袋里,将保鲜袋打结后又裹了好几层,跑上楼去敷在安格尔的额头上,给他盖好被子让他安心等着,自己则跑下楼去,穿了双拖鞋进了厨房。幸好前几天买菜时带了好多生姜,莫飞将生姜切成了丁,和大米一起下锅熬粥,他以前只要一有感冒头痛就喝这个,出一身汗什么病都好了,不过安格尔好像抵抗力比较弱,不知道有没有用。
随后,莫飞一会儿上楼看看安格尔,一会儿又下楼拿勺子搅搅锅里的粥。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门铃响了。
莫飞跑去看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手上提着一个药箱子。莫飞打开门让他进来,道,“安格尔在楼上。”
那个年轻人拍了拍身上的水,不紧不慢地抬眼看了看莫飞,摸下巴,“嗯……”
莫飞有些不耐烦,这医生说话怎么这么多象声词啊,伸手拿起一块干帕子给他擦了擦西装,边有意地往楼上推他,道,“赶快啊,他烧得很厉害。”
那医生无奈地被莫飞推着往楼上走,道,“唉,安格尔没告诉你么,他每到下雨都会不舒服,严重一点会发烧,只要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体质那么差么?”莫飞将医生推进了房间里,远远听到好像是厨房里的粥沸了,赶紧三两步奔下楼去掀锅盖。
医生站在门口看这莫飞风急火燎的样子,摇头,“嗯,真有朝气的助手啊。”说完,转身进房。
安格尔差不多已经醒了,只是有些懒懒的,头上顶着个简易的冰袋,呆呆地靠在枕头上面。
“安安。”医生走到了安格尔身边,放下医药箱拿出了温度计,对安格尔道,“张嘴。”
安格尔微微地张开了嘴,医生将温度计放到了安格尔的嘴里,抬手拿起他额头上面的简易冰袋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笑道,“呵,这助手不错,能大大降低你意外身亡的可能性。”
安格尔没什么力气,还是白了他一眼。
医生凑了过来,小声说,“嘿,人也长得很帅年纪又轻,你多少银子请的?”
安格尔不理他,闭上眼睛养神,医生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架起两条长腿,道,“喏,安格尔,要不要把扁桃体开掉?这样就不用经常发烧嗓子痛了,我给你开怎么样,我很乐意把它从你的身体里拿出来。”
安格尔依旧懒得理他,接着闭目养神。
又稍稍过了一会儿,莫飞将煮开的粥调至小火慢慢炖,自己则又跑上了楼,就见那医生正从安格尔的嘴里将温度计拿出来,看了看,甩了甩,道,“唔?不严重,只有38度5。”
莫飞挑挑眉,“38度5还不严重啊?”
“他最厉害的时候烧到41度呢。”医生对莫飞眨眨眼睛,“嗯……”
莫飞依旧没等他说完,就问,“那怎么退烧?吃药还是打退烧针?”
“呃,都行。”医生从药箱子里拿出了药和针。
莫飞凑过去,拿过他的退烧药还有温度计,道,“这样吧,你今天给他打支退烧针,然后留下退烧药和温度计,以后他要是烧到39度以下,我就给他吃药,等烧到39度以上了,我再打电话叫你来给他打针或者打点滴,经常打针不好。”
“哦……”医生似乎是傻了,然后点点头,莫飞拿过药看说明书,随后又抬头看那医生,“怎么了?打针!。”
“呃……”医生拿针筒。
安格尔则是又笑了起来,看了那医生一眼,眼里有些促狭。
医生无奈地让安格尔伸出胳膊来,给他打了一针,莫飞将药的说明书也大致看完了,将医生箱子里的药和酒精、温度计都拿了出来放到了床头柜里,然后对医生道,“诊费你是一次次拿还是怎么算的?”
“呃……按月计算。”医生总算是说出了句整话,“每月打到我户头。”
“哦。”莫飞点点头,那架势像是要送客。
医生终于乐了,哈哈笑着往沙发上一坐,边拍大腿边对安格尔道,“安安,你从那里捡来的这小子,太有意思了!”
莫飞皱眉,心说这次没用象声词。
“我叫夏齐。”医生笑着问莫飞,“喂,这位助手你叫什么?”
莫飞有些纳闷,怎么取个名字叫下棋呢?就回答,“莫飞。”说话间,莫飞才打量起眼前的夏齐来,年纪大概跟奥斯差不多,二十五六岁,样子么……长得还真是符合医生的标准。身材不低,不瘦不胖,五官分明,是比较好看的长相,嘴角带笑,看起来有些不正经……用莫飞多年跟人相处的经验来看,这是个老油条,不过这种人一般都会比他表面上看起来要好相处一些。另外,莫飞觉得这夏齐有些眼熟。
“夏帆是他弟弟。”安格尔开口,懒洋洋地说,看来退烧针已经起作用了,“弟弟是神棍,哥哥是赤脚大夫。”
莫飞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得夏齐直翻白眼,无奈地耸肩,“呵,确切地说,夏帆是命理师,我是私人医生。”
安格尔转过脸,对莫飞道,“我饿。”
“哦,粥大概好了。”莫飞说完就跑下楼去盛粥。
“嘿,他真能干啊安安。”夏齐凑过去靠近安格尔,低笑。
安格尔将头上的简易冰袋拿下来,转脸看他,“看完病就走吧,别打扰我吃饭。”
夏齐又靠回沙发上面,架起腿耸肩,“唉,不要那么没良心么,我一大早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跑来了,你请我吃一顿帅哥助手做的粥么,我最喜欢喝男人熬的粥了,尤其是好男人。”
安格尔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出两个字,“变态。”
这时,楼下传来了“风铃”的声音,是有人上门了。
“奥斯?”莫飞正好拿着托盘从厨房里出来,托盘里有粥还有小菜,看到突然到来的奥斯有些吃惊。
奥斯挑起一边的眉毛,看了看莫飞托盘里的粥和菜,道,“还有么?我也没吃早饭呢。”
莫飞问,“你找安格尔啊?他病了。”
奥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上楼,对莫飞道,“我要大碗的,最好有煎蛋和油条。”
莫飞当做没听见,端着托盘跟他一起上楼。
奥斯进了安格尔的房间后,见夏齐也在,就道,“你也在?”
“呦,奥斯!”夏齐笑着打招呼,“好久没见了。”
奥斯对他点点头,伸手拿出那份护在怀里以免被雨淋了的文件来。
莫飞将一张床上桌放到安格尔的身上,摆上了托盘,递筷子和勺子让安格尔喝粥。
夏齐和奥斯见安格尔喝粥的样子,一起转脸看莫飞,那样子像是说——我们也要!
莫飞有些嫌恶地看了看两人,转身下楼了,随后没多久,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叮”的一声微波炉响,莫飞拿着三份三明治和牛奶上来,两份给了两人,一份自己坐在门边的沙发上,边看报纸边吃了起来。他知道奥斯既然来了,那估计是又有什么案子了吧,所以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众人说话。
“又有什么事了?”安格尔边喝粥,边问津津有味啃着三明治的奥斯。
“最近出了个奇怪的案子。”奥斯想了想,放下三明治,问安格尔,“安格尔,你见过猫跳舞没?”
“咳咳……”莫飞和夏齐嘴里的牛奶和三明治都咳了出来。
安格尔则是依然平静自在地喝粥,只是略有好奇地抬眼看奥斯,“猫跳舞?”
鎏金舞鞋2,血腥与唯美
“这是相关的资料。”奥斯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安格尔,道,“你先看看照片吧。
安格尔并不自己动手,只是接着喝粥,看了莫飞一眼。
莫飞走过来,将剩下的三明治都塞到嘴里,腾出手来将文件袋拆开,取出了里头的资料,第一张照片,就让莫飞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安格尔此时正仰着脸,注视着莫飞的表情。
莫飞此时的表情很奇特,有一些厌恶,但是也有一些好奇。
莫飞的震愣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回过神来,将照片放到了安格尔的面前。安格尔低头一看,立刻明白了刚刚莫飞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表情。
照片上的画面很微妙……可以说是血腥的,却也可以说是唯美的。
照片总共有三张。第一张,是一双脚,很美丽的脚,肌肤雪白,纤瘦,一看就是舞者的脚,穿着火红色的舞鞋。不过,只有一双脚,到小腿的中断,其上的部分都被砍断了,斑驳的血迹殷红鲜艳,溅洒在四周,显然是刚刚砍下不久的一双脚。四周的背景看不太清楚,像是窗台,旁边有盆栽或者别的什么……已经做过了模糊的处理,只有那双穿着红舞鞋的脚最明显。
第二张照片里有一双舞鞋,鞋子非常的美丽华贵,像是黄金做成的,鞋子上有一层镂空的花纹,说不出是中式还是西式的,繁复如西式却并不规整,随意如中式却由少了一份写意,古怪而独特的审美。金色舞鞋的旁边,坐着一只黑色的猫,身材修长而精致,全身乌黑没有一丝杂毛,双眼浑圆,也是金黄色的,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边的舞鞋,似乎是在出神……这本来是一副极度唯美的画面,但在猫和鞋子下面铺着的,却是一大片黑丝绒一般的长发,长发上也洒着鲜艳的鲜血。
第三张照片是满眼的血红……仔细一看,是一片血迹凝固在一整块玻璃的表面,其上有一个个错乱的梅花形脚印,是猫咪的脚印,血迹已经干涸,透过那些梅花形脚印,就见玻璃后面,有一个一身黑色衣服的女子正在翩然起舞。
安格尔喝完了最后的一口粥,放下照片,问奥斯,“很有艺术性的一组照片,跟案情有什么关系?”
奥斯想了想,道,“嗯,最近有一出很有名的舞剧,叫《鎏金舞鞋》,你知道么?”
安格尔点点头,“看到过介绍,说是一个失败的六十多岁舞者偶然得到了一双有魔力的舞鞋,她穿上鞋后就变成了二十多岁时候的样子,跳出完美的舞步……然后又恋爱,最后与年轻的男舞者共舞之后,死去的故事,是吧?”
夏齐在一旁听着,笑,“现在还有人看这种东西?”
“看舞剧,大多数人看重的都不是剧情,而是舞者的表演。”安格尔问奥斯,“这跟案情有什么关系?”
“这个舞剧,最大的卖点是女主角,扮演那个神奇舞者的安娜。”
众人都点头,夏齐笑,“是个美人。”
“她死了。”奥斯语出惊人,就见他伸手指了指照片中的那双脚,“知道这是谁的脚么?”
众人都皱眉,“安娜的?”
奥斯点点头,“DNA检验已经出来了,就是她。”
“DNA检验?”安格尔吃惊,“只有脚么?尸体没有找到?”
奥斯点点头,“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尸体飞了不说,这些东西还是有人寄到剧团的。”
莫飞将安格尔身上的床上桌收走,给他的背后垫上两个软绵绵的枕头,让他靠好。
安格尔靠好后,头已经不疼了,抬眼看奥斯,“详细的情况。”
“是这样的,这个剧团叫红鞋子剧团,因为他们的舞蹈演员训练的时候,都喜欢穿红色的舞鞋。”奥斯坐回沙发上,给众人讲述案情,“安娜是这个剧团的台柱,这次的鎏金舞鞋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她们演出了几场,反响很好,就开始巡回演出了。不过三天前,安娜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安格尔看奥斯,“报纸上并没有报道过。”
奥斯点头,“剧团是考虑到票房,所以才隐瞒不报的,到了表演之前,剧团收到了一封信,里面就是这三张照片。”
“然后呢?”安格尔问,“腿在哪里发现的?”
“在安娜的家里,猫也在。”奥斯道,“根据法医的说法,安娜的脚是两天前被砍下的,那些脚印也的确是她养的猫的。”
“这跟猫跳舞有什么关系?”夏齐不解地问。
“剧团的团长告诉我一件事,安娜最近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奥斯接着道,“一周前,安娜告诉团长,说她晚上看见他的猫在跳舞,后来,猫咪偷偷地跑去穿她的舞鞋,然后就幻化成了一个穿着舞鞋的黑衣少女,开始翩翩起舞,她出去的时候,就听那女人背对着她,指着桌上的鎏金舞鞋,说‘我比你更有资格穿它们’”
“猫……猫妖?”夏齐睁大了眼睛。
“安娜说,她想走过去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奥斯耸肩
“做梦?”莫飞问,心说也只有做梦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了。
“据说,安娜醒来的时候,看到她的黑猫真的就躺在红色的舞鞋旁边,而且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奥斯解释,“所以安娜跟团长提起这件事,说她不想演了。”
“神经衰弱了吧?”夏齐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乱做梦啊?”
“当时团长也这么认为。”奥斯点点头,“他以为安娜可能是紧张或者是有些怯场,每次都鼓励她……直到她死了,团长才想起了之前安娜跟他说过的话。”
安格尔静静地听完,点了点头,问,“那后来呢?舞剧怎么进行?”
“是找二号来演的。”奥斯道,“她叫许玫,多年来一直都是安娜的伴舞。”
安格尔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只是问,“那个舞剧,还有得演么?”
“本来,剧团是想演完上一场就结束了的。”奥斯道,“不过许玫的表演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很多人甚至都说许玫的表演比安娜更好。因此剧团方面决定将表演继续下去,按照原来的预定计划,进行全国巡演。”
“在S市还能演么?”安格尔问。
“今晚还有一场。”奥斯道,“最后一场。”
“你要我查这个案子么?”安格尔问。
“局长的意思是,最好能在剧团走之前就查清楚此案。”
安格尔看了奥斯一会儿,伸手摸摸下巴,道,“因为这个剧团已经小有名气,而案子如果能见诸报端,应该会很轰动,局长会很有面子。”
奥斯耸耸肩,“那可不,老狐狸么。”
安格尔想了想,点头,道,“我一会儿晚上去看看舞剧的表演,然后去后台走走。”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现在我要睡觉了。”
夏齐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烧已经退了,刚刚又喝了老姜粥,睡一觉应该就好了。”说完,看莫飞,“帅哥,好好照顾吧。”
莫飞嘴角抽了一下,送两人出门。
等奥斯和夏齐都走了,莫飞走回了楼上,给安格尔盖上被子,关灯拉上窗帘,带门,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一会儿。
出了安格尔的卧室,莫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呢,不知不觉竟然忙了一早上。
本想跑回房间换衣服的,但是却注意到安格尔工作室的房间门开着。
莫飞有些好奇安格尔最近画了什么,就走了进去……
安格尔的素描本绑线散了,素描纸洒了一地,正中间最大的那个画架上面有一块画板,不过用白色的画罩罩着。
莫飞蹲下,捡地上的素描纸,却见纸上画的就是他打扫卫生时候的素描……几乎每一个动作都画了出来。莫飞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很神奇……安格尔是如何做到一瞬间将人的动作特征把握得如此到位,然后只简单的几笔就将这一切准确地转移到了纸上的呢?
想着想着,视线又转移到了那副大油画上。莫飞走了过去,抬手轻轻地揭开了白布——油画上的人……是自己。
很奇怪,他最开始也猜到了,安格尔用他做模特儿画了那么多素描,大概油画上画的可能是其中一张,但是莫飞却猜错了。油画上,是自己端着饭碗准备吃饭的画面,头发是湿的,发丝上沾着水珠子,脸色有些白,眼神柔和。
莫飞皱着眉头看了很久很久,他从没想象过,有一天,他的眼神竟然也可以这样的柔和……
一整个上午,安格尔都安安静静地在睡觉。
莫飞将房间大致又打扫了一下之后,就到了楼下,这期间他做掉了一个生意,来的似乎是一个熟客,要了一幅安格尔的古典风景画,开出的价格让莫飞咋舌,收了钱照样跑去外面的银行,打入安格尔的账户,莫飞顺便给自己也办了一张卡,安格尔嫌麻烦,让他每个月记得给自己发工资。莫飞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这样,是应该说他太轻信,还是太精明?
莫飞从银行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画廊里传来了音乐……像是小提琴。
不是吧?莫飞倒是看见过安格尔的床边放着一把小提琴,可是他身体还没好,怎么就起来拉琴了?莫飞上了楼,打开门一看,就见拉琴的并不是安格尔,而是窗台边的一架老式留声机。
“你醒了?”莫飞问安格尔,此时,安格尔已经换了一件黑色毛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盯着手里的那几张照片出神。
莫飞知道他大概在思考,也不想打扰他,就问,“饿么?”
安格尔抬头看了看莫飞,突然问,“你会不会跳舞?”
莫飞一愣,搔搔脑袋,摇摇头,“我哪会那玩意儿。”
“其实也不是很难的。”安格尔似乎刚刚睡醒,还有些慵懒,只是伸手对莫飞招了招,“我教你。”
鎏金舞鞋3,舞剧里的凶手
“教我跳舞?”莫飞搔搔脑袋,道,“不用了吧,我大概一辈子都用不到那玩意儿的。”
安格尔摇摇头,道,“确切地说,你今晚就可能要用到了。”
“啊?”莫飞不解。
安格尔站了起来,道,“今天的舞剧是在S市表演的最后一场,据说最后会有一个庆功宴,我让奥斯帮我们混进去了。”
“我们……”莫飞尴尬地站在那里,他以前倒是做过舞会送酒的服务生,不过舞会么……
“混进去也只是查案而已吧。”莫飞道,“干嘛要跳舞?”
安格尔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人这一生难免有一些技能是需要学习的,虽然有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但是所谓有备无患。”
莫飞觉得话题似乎扯远了,就问,“对了,你对这个怪案子有什么看法么?”
安格尔点点头,“嗯,看法有一些,不过凶手今晚还要去找一下。”
“今晚找一下?”莫飞好奇,“你确定凶手会在今晚出现么?“
安格尔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莫飞,边心不在焉地道,“嗯,他会在的。”
“为什么?”莫飞好奇,“会不会是那种变态的影迷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干的?”
安格尔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没有毫无理由的事情发生,就连刮风下雨都是有理由的,何况是煞费苦心地去杀一个人呢?”
“可是,正常人干嘛弄出那种照片来?”莫飞不解。
“杀人凶手做的一切行为,无外乎一个目的——掩饰。”安格尔轻轻地将莫飞的手抬起来,不紧不慢地道,“越多的掩饰,就证明他的准备越周密,这种舞蹈剧团是流动性的,能周密做到这一切的,一定是熟悉她、并且经常共处的人。”
“呃……”莫飞僵在那里,任安格尔给他摆出跳舞时的上身姿势,有些不知道该迈哪条腿。
安格尔仰起脸看了看莫飞,“你好像很紧张?”
莫飞哭笑不得地看安格尔,“好像是有些。”
安格尔又想了想,沉思一般自言自语,“你是那种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容易产生紧张情绪的人么……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生存能力和领悟能力都很强的人呢。”
莫飞摸了摸鼻子,“跳舞之类,我没什么天分也没兴趣,我比较会打球。”
安格尔围着莫飞转了两圈,那眼神像是在研究什么有趣的生物,边看边道,“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哪里矛盾了?”莫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子。
“你的一切似乎都受到情绪或者外部环境的控制。”安格尔若有所思地回到沙发边坐下,“真可惜,我还想把奶奶教给我那套跳舞的技巧告诉你呢。”
“什么技巧?”莫飞好奇地问。
安格尔用手里的照片轻轻地敲了敲下巴,低声说,“她是个睿智的女人,在她看来,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不需要精通舞步,只要记住一点,就能将舞跳得很好。”
“如何?”莫飞越发好奇了起来。
“音乐和舞伴比准确的舞步重要,就好像心情和朋友比大多数的生活规则都重要一样。”安格尔说完,拿过手边金属架子上的一个锡雕盒子,打开盒盖拿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递给莫飞看,“这就是我奶奶,我父母早逝,是她抚养我长大的。”
莫飞接过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只有二十多岁,非常的年轻,也非常的美丽……安格尔很好地遗传了他奶奶的美貌。莫飞突然想,如果安格尔是个女的,应该非常的漂亮,当然作为男人,他也已经足够漂亮了。
莫飞将照片放回锡雕盒子里,伸手摸了摸安格尔的额头,道,“烧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安格尔摇摇头,“没,这次已经恢复得很好了,都是你的功劳,你非常的能干。”
“安格尔。”莫飞坐到了床边,问,“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也是因为推理?”
安格尔抬起头看了看莫飞,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比推理可信。”
莫飞似乎有些不解。
安格尔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就道,“所有的推理都是由一个前提而得来的,我雇佣你的前提就是我相信你,换句话说,我们的一切关系都是发生在我相信你的前提之上的,如果我不信任你,那么一切也都不存在。换一种角度考虑,既然这一切存在,那么势必我一定要相信你,你说对不对?”
莫飞倒是让安格尔给说糊涂了,良久才说,“这好像是我听过的最有道理,不过又最没道理的话。”
安格尔看着天花板想了想,点头,“所以说,推理并不一定可信,感觉也并不一定总是错的。”
莫飞站了起来,旁边的留声机还在响,虽然是老唱片,但是许久未见的旧东西,往往比时常在眼前的新东西更让人觉得新鲜。莫非伸手拉安格尔,“你教我吧,说不定哪天真的有用呢?”
安格尔放下照片,点点头,伸手拉着莫飞的手站了起来。
雨过天晴,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了进来,洒在转动的留声机上,一块亮斑折射在墙壁上,光影时有时无地跳跃着,伴着节奏舒缓的老歌,好像一部陈旧而又优雅的老电影,从容不迫地随着幻灯机的转动投射到暖色调的房间里,安静、却满是回忆。
……
吃晚饭的时候,一个小警员跑来给安格尔送了两张今晚舞剧的票子,传奥斯的口讯,他对舞剧可不感兴趣,让安格尔和莫飞先去看,等他们看完后,他再来跟他们一起去庆功舞会,最好今晚就能抓到凶手。
“我们要去看舞剧?”莫飞端着饭碗问,“我从来没看过舞剧。”
安格尔点点头,“我也没看过。”
“你也没看过?”莫飞吃惊,“我觉得你是那种喜欢舞剧、交响乐或者芭蕾的人。”
安格尔安安静静地将嘴里的食物吃掉,才轻轻摇摇头,“我并不太喜欢这样有一定模式的审美形式。”
“什么意思啊?”莫飞往嘴巴里送饭。
安格尔想了想,“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同的,比如说上演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但是演员的长相和我心目中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长相相去甚远,如果要看的话,就要强行压制我自身的审美而去将就舞剧导演的审美,这对我来说很困难。我宁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形象只是白纸上的一个剪影,这样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审美来自行想象他们的长相,再配上情节……这样我更容易接受。”
莫飞边听边笑,点头,“我算明白了,你不喜欢芭蕾舞的原因肯定是觉得演员穿着裙子的样子并不像天鹅。”
安格尔认真地点了点头,“莫飞,你相当的聪明,学习能力也很强,因为你能站在他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莫飞忍了很久才忍住没把嘴里的饭菜喷出来,安格尔这个人,思想上其实非常的叛逆。
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出门,去S市大剧院看舞剧《鎏金舞鞋》
两个多小时的舞剧,即便观众们热情高涨,但莫飞依然是看得昏昏欲睡,果然足球和篮球更适合他么?
莫飞转脸,就看见安格尔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盯着舞台上卖力跳舞的演员们看着。
最后,表演结束了,所有观众全体起立,给上来谢幕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鼓掌。
莫飞和安格尔也站了起来,莫飞就见安格尔一个个地扫视着台上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表情。虽然莫飞和安格尔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太久,但还是能看出……他可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虽然莫飞自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他绝对相信安格尔有那种神棍一样的能力。
散场之后,安格尔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座位上等待。
等观众都离开了,安格尔才站了起来,从侧面的台阶走上了舞台,低头看舞台那光滑的红色木地板。
“喂!”这时,从舞台对面的上方一间有玻璃墙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声,“已经散场了!”
莫飞转脸看了看,就见站在那里的是舞台灯光师。
“舞台上禁止观众上去的。”那灯光师道,“被发现了小心罚款啊!”
安格尔也抬头看了看他,对莫飞招了招手,往舞台后面走去。
莫飞也不知道安格尔想干什么,只是抬脚跟上去,就见安格尔走到了舞台布景旁边,伸手摸着布景的布料,前后上下地看着。
莫飞在一旁等,这时,来收拾布景的道具师走了过来,看见安格尔后一愣,随后就道,“喂!不能碰啊,我们下一次演出还要用的,要是坏了我可就麻烦了。”
安格尔看了看他,转身往后台走去。
“唉!”那道具师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安格尔,“你是谁啊?这里演职人员以外的人不能进来的。”
安格尔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证件来给他看了看,“我是警方的人。”
“哦……”道具师点点头,“是来调查安娜的死的是吧……导演他们都在后面。”说着,拿着布景板进后台了。
安格尔和莫飞也跟了进去,就听那道具师进去后,对一个秃老头比划了一下,道,“导演,警方的人。”
话音一落,旁边好些人都抬眼看莫飞和安格尔,有好奇的人问,“杀安娜的凶手抓到了么?”
安格尔看了看导演、编剧、工作人员、演员,摇摇头,道,“你们接着忙吧,我只是随便看看。”
莫飞好奇地凑上去,问安格尔,“怎么了?”
安格尔微微一笑,告诉他,“我知道凶手是谁。”
鎏金舞鞋4,荣耀与赞誉
尽管很不可思议,但是这话从安格尔嘴里说出来,莫飞一点都不觉得吃惊,只是听安格尔继续往下说,但是安格尔却适时地停止了,继续看四周。
莫飞还是有些好奇的,就问“喂,凶手是谁?”
安格尔看了看莫飞,不答反问,“你觉得,许玫跳舞怎么样?”
莫飞一愣,想了想,回答,“跳得很好吧,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安格尔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许玫跳舞很好,也很卖力。”
“卖力?”莫飞问。
安格尔点点头,“因为机会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所以势必要珍惜。”
莫飞吃惊,“真的是她杀的人么?”
安格尔微微摇了摇头,道,“去后台看看吧。”
莫飞也不着急,说实话,要是放在以前,有人说话老这么卖关子他早就揍人了,不过安格尔这么不紧不慢的,他也不上火,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后台的众人虽然都还为安娜的去世感到悲伤,但是毕竟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所以一个个还都挺开心的。
导演是个秃老头儿,问安格尔,“杀死安娜的凶手抓到了么?”
安格尔点点头。
“抓到了?”导演吃惊地大喊了一声,其他人也都围拢了过来,纷纷问,“是谁啊?”
安格尔并不说话,问,“许玫呢?”
“我在这里。”说话间,就见许玫拿着表演时穿的衣服走了出来,她穿着黑色的衣服,清瘦美好的身材,一看就是善舞之人,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安格尔看见了她手上拿着的那双鎏金舞鞋,伸手过去,“真是精致的鞋子,给我看看行么?”
许玫将鞋子递给了安格尔。
安格尔拿到手里,仔细地看了看,道,“做工真是精细,需要花很多功夫吧?”
道具师点头,“这鞋子是真的鎏金的,非常昂贵,做一双鞋子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安格尔敲了敲鞋子上的鎏金花纹,问,“这么硬,能跳舞么?”
道具师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们可是按照演员的脚制作的,非常的合适,里面也很柔软。”
“对。”导演笑道,“等到这次的大型巡演结束了,我们会把这双鞋子拍卖的。”
安格尔点了点头,抬眼看道具师,“所以你承认是自己杀了安娜了?”
……
安格尔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那道具师的脸上表情变化了一下,怒道,“我……你胡说什么?有什么证据?”
安格尔并不理会他,而是回头看许玫,“你也有怀疑是不是?”
许玫脸色苍白,良久才轻轻地点点头。
“我……”道具师还想争辩,导演却问许玫,“小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许玫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怀疑?”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问。
“我……”许玫犹豫了一下,抬头看道具师。
安格尔看了看两人,淡淡道,“因为这双鎏金舞鞋穿起来太舒服了,是吧?”
众人一愣,道具师的脸色也一白,许玫点了点头,良久才道,“是的。”
安格尔伸手从莫飞的手里,拿出了那个文件袋,取出里面的照片给众人看。
“一张是安娜的脚,穿着她惯穿的红色舞鞋。”安格尔边说,边又将另一张鎏金舞鞋的照片也拿了出来,“这是鎏金舞鞋的照片”边说,边将两张照片举到一起给众人看,“有细微的差别……在大小和形状上面,换句话说,安娜的脚穿进这双鞋子里,会在跳舞的时候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因为这鞋子是按照许玫的脚定做的。”
众人都齐刷刷转脸看道具师,就见他脸色苍白。
“舞台是红木地板的,缝隙里,有一些血迹。”安格尔道,“虽然已经经过了清理,但还是存在,那里是第一现场。”说话间,奥斯也带着警员过来了,听后一皱眉,对手下道。“去舞台上做鲁米诺测试。”
警员下去照做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跟奥斯说,“探长,有反应,很多很多血。
奥斯皱眉,看安格尔。
安格尔道,“去外面看看吧。”说着,带着众人去了舞台。
鲁米诺反应让血迹无所遁形,在冷色蓝光的照耀下,血液喷溅的轨迹清清楚楚。
“看这里。”安格尔指着布景板的位置,道,“血迹有一条清晰的断层,嘎然而止,说明被布景板挡住了。”说着,看那道具师,“刚刚我们动布景板的时候你很紧张,因为那是最后一张布景板,如果弄坏了,就没有了,是吧?”
导演一愣,看道具师,“一般布景板不是每次都做两张的么?”
安格尔指了指地板,“有几个钉子和其他的钉子并不一样。”说着,对几个警员指了指地板,“撬开来看看!”
警员们面面相觑,都拿来了工具,敲开舞台的地板,就见下面有东西,弄出来一看,是一张溅满了血的布景板,还有一个箱子。
“这是放演出服装的樟木箱子。”导演道,“因为演出的服装都很贵,所以都放在樟木箱里,箱子有很多,都是道具师负责的。”
“打开箱子。”奥斯吩咐。
两个警员打开了箱子的盖子……一股恶臭扑鼻。
众人都一皱眉,就见箱子里有一具女尸,脖子被刀划开了,看来是被人割断了颈动脉死的,双脚膝盖以下部分被砍去。
“安娜……”有几个工作人员都喊了起来。
“为什么杀人?”奥斯问道具师。
道具师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安娜是个跳舞的天才,她是没法体会辛苦努力却不成功,一生只能跳一次完美舞步的那种心境的……所以她无法演好鎏金舞者的角色。但是我看到许玫经常一个人默默在夜晚的舞台上练习,虽然没有观众,但是我觉得她比安娜跳得更好,然后我就想,也许许玫更适合穿鎏金舞鞋。”
众人沉默不语,导演也叹了口气,“许玫虽然天分不如安娜,但是经过后天的努力,现在已经超越安娜了。”
“那次做鞋子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将鞋子做成了许玫脚的尺寸。第一次表演结束后,安娜晚上约我来这里,说鞋子有些不舒服,想让我给她改改……我突然就觉得她看起来很让人厌恶,她春风得意的样子真的很讨厌!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用受任何的挫折就能成功?我亲眼看见过别的舞者为了保持身材,每天都饿着肚子,但安娜是天生就吃不胖的人,身材、柔韧性、乐感、聪明、漂亮的脸蛋所有的一切都是天生的好,她一生下来就注定可以没有任何困扰地跳舞,但她对于舞蹈的热爱远不及许玫!这让我觉得世界太不公平了。我在舞蹈学校学了七年,后来才知道,我的身材不行,不适合跳舞!我只能放弃舞蹈来做道具!我这种心境,她这种人怎么能体会?!所以我一失控就用手工刀杀了她。我记得她当时跟导演讲过她的噩梦,所以就将她的尸体这样处理了,造成一种诡异的迹象,看起来就像是变态影迷或者跟踪狂干的,然后拍了照片寄回来……”道具师絮絮叨叨地说完后,转脸看其他人,就见众人都一脸惊骇地看着他,便冷笑了一声,“干嘛这种表情?!你们每个人都是经过努力才上来的……难道看到她那样的人不让你们觉得厌烦么?你们看到那么完美又走运的人的时候,就没有希望她们有一天会倒霉、会痛苦么?看到这种人,让我觉得自己完全很没有价值,我的付出很廉价,所以我要让她也体会到痛苦。”
众人都低着头听完,面面相觑,奥斯摇头,对警员说,“押回去。”
几个警员上来,给道具师戴上手铐,推了出去。
等人押走了,奥斯对导演道,“案子已经破了,你们自便吧。”说完,拿过了那些照片,将两双鞋子对比着看,嘴角抽着看安格尔,“这样也能看出不一样来?”
安格尔挑挑眉,“在我看来有很大的区别。”
奥斯摇摇头,将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对安格尔道,“谢啦,我明天把报酬给你送过去,先走了。”说完,对一旁的莫飞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莫飞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一方面是因为刚刚舞剧那持续不断的音乐,另一方面是道具师那过于骇人的杀人理由。
“回去么?”莫飞看安格尔。
安格尔想了想,摇摇头,道,“去参加庆功宴吧?”
莫飞吃惊,“这些人还有心情办庆功宴啊?”
安格尔点点头,示意莫飞看在那里收拾东西的演职人员们,淡淡道,“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杀害安娜的凶手是谁,所以都在压制内心的快乐,现在凶手被抓住了,也就表示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以显露快乐了。”
莫飞皱眉,看安格尔,“他们高兴是因为舞剧成功?还是因为安娜死了?”
安格尔耸耸肩,看莫飞,“你有没有嫉妒某个人,嫉妒到希望他不幸的时候?”
莫飞一愣,想了想,老实地点点头,“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公平。”
安格尔点点头,良久才道,“可能,你也是那种能让人嫉妒到想你死的人吧。”
莫飞哭笑不得,“的确是有很多人想要我死,不过应该跟嫉妒没关系。”
安格尔笑了笑,摇摇头,和莫飞一起去了舞台后面的酒店。在酒店顶楼的一个小厅里,红鞋子舞剧团组织了一个小型的舞会,来庆祝这次演出的成功。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参加了,当然还有准备大把送钱来的赞助商们。而今晚,受到众星捧月一般待遇的,自然就是这次的女主角,许玫。
这时,音乐响起,安格尔示意莫飞等他一会儿,自己则缓步走到了许玫身边,低声道,“请你跳支舞可以么?”
许玫转脸见是安格尔,就点了点头,这个男人身上透着一种莫名的优雅,让她很难抗拒。当然,第一次成为焦点和主角的她,现在沉浸在从未经历过的幸福之中,像安格尔这样男子的青睐,让她更加的幸福。
安格尔带着许玫走到舞池中间,莫飞端着杯子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解,安格尔为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别人很难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看了你的表演。”安格尔对许玫道,“很不错。”
许玫笑了笑,“谢谢。”
安格尔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安娜的那只黑猫,是你送给她的吧?”
许玫一愣。
安格尔道,“其实有很多人看出了你的舞已经跳得比安娜好了,自然安娜也注意到了,而你又喜欢穿着一身黑衣服跳舞,所以才会送一只精致美丽的黑猫给安娜,这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和压力。”
许玫的脚步微微有些错,睁大了眼睛看安格尔。
“你每晚在这里练习,也是知道道具师之类的演职人员大多很晚回去……你在台上跳的,事实上是主角的舞步,而不是配角,为了证明的只有一点——你比安娜强。”安格尔依然语调平静地道,“也许你的本意只是让别人注意到你,但是你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她痛苦,刚刚道具师说出的话……其实也是你的心声吧?安娜会跟导演说那样的梦境,其实是有意要把主角的位子给你,导演也有了这方面的意思,就当你觉得一切顺利进行了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这场凶杀案。”
许玫眼眶有一些湿润,此时,一曲终了,安格尔退开了一些,很绅士地将许玫送回了舞池边,低声道,“那只黑猫知道你内心的秘密,你想用它困扰安娜,到最后,却是它困扰了你,我想,终此一生,它都不会离开你的梦境了。”说完,礼貌地对许玫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次日清晨,安格尔在桌边吃莫飞给他做的早饭,就看见莫飞拿着报纸边看边从外面进来。
“安格尔。”莫飞道,“许玫退出红鞋子舞剧团了,说她以后都不再跳舞了。”
安格尔听后倒也不显得吃惊,只是问,“外界的评价呢?”
莫飞看着报纸,道:“好多观众都被她感动了,说她才是真正的鎏金舞后。”
安格尔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喝粥。
“怎么了?”莫飞看出安格尔的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嘲讽。
“赞誉往往来得荒唐,荣耀也大多不真实。”安格尔用纸巾擦了擦嘴,对莫飞说,“你去开车,我带你去看我奶奶。”
红乌鸦1,召唤图
莫飞起初真的很怕安格尔把他领到墓地去,但是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确是S市东南面山区的一座高档疗养院。
“奶奶的肺不是很好,所以需要干净的空气。”安格尔解开安全带下车,“这里是S市空气环境质量最好的地方了。”
莫飞点头,问安格尔,“干嘛带我来见她?”
安格尔看了莫飞一眼,道,“我每个星期都会来看看她,另外,她是位敏锐的女士。”
“敏锐?”莫飞有些不解。
“你上次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信任你么?”安格尔道,“大部分都是靠感觉,是她遗传给我的,不过她的应该更敏锐一些,所以我想让她见见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上了台阶。
这个疗养院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教堂,环境清幽,四周绿荫环绕,对于常年生活在钢铁森林中的人来说,的确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好地方。
莫飞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里真是不错啊,要是能到这里来住着等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这里只接收七十岁以上的人。”安格尔像是看出了莫飞的心思,道,“你起码还要再等上五十年,才能进来。”
莫飞有些无奈地叹气,心说我就随便想想都不行啊……这人。
随后,安格尔带着莫飞,绕过了教堂,走向疗养院后方更加幽静的一个院子。
“在那里。”安格尔抬头示意莫飞看向前方一棵银杏树下的一张座椅,就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书。莫飞仔细打量安格尔的奶奶,不出所料的是一位迷人的老太太,真的相当相当的好看,恬静淡雅,低头看着书……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显得很年轻。
“艾玛。”安格尔走了过去,在老太太的身边坐下, “在看什么书?”
安格尔的奶奶抬起头来,莫飞这才注意到,难怪有一头那么纯粹的银发呢,安格尔的奶奶像是一个混血儿,五官明显但又不突兀,年轻时应该比照片上的更漂亮,当然,现在也很美。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艾玛伸手摸了摸安格尔的脸颊,“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么?”
安格尔笑而不语,拿过艾玛手中的书看了看,就见是一本老旧的英文小说,《四月的新娘》。
“嗯……”艾玛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莫飞,道,“你好年轻人。”
“你好。”莫飞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年纪的女人交流,只好礼貌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是安格的朋友?”艾玛仰脸问莫飞。
“呃,我叫莫飞……”莫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点点头,“嗯,算是。”
“我的新助手,他很能干。”安格尔在一旁给艾玛解释。
艾玛点点头,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教堂门口,对莫飞道,“莫飞,那里有我们自己做的曲奇和奶茶,去给自己和安格拿一份好么?”
莫飞转脸看了看,点点头,说声“好的”,就转身走了。
“嗯,他很不错。”艾玛对安格尔道,“你决定留他在身边做助手是很明智的选择。”
安格尔点点头,“我希望得到您的建议,就像前几个一样,要是您觉得不好,我就再换一个。”
“嗯……”艾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摆了摆,道,“这个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安格尔不解地看着艾玛。
“嗯……莫飞身上,有些不一样的气息。”艾玛笑着整理安格尔的头发,“非常特别。”
安格尔愣了一会儿,问,“气息?是说有怪味?”
“呵呵……”艾玛笑了起来,“是一种气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有些人香有些人臭,你身上就有一种馥郁的香味,而莫飞身上的则是一种清新、还有危险的味道,不过……”说到这里,艾玛停了下来,似乎开始思考。
“不过什么?”安格尔好奇,就见莫飞已经拿着三杯奶茶和一叠小饼干走了过来。
艾玛凑到安格尔的耳边,低声说,“他身上,有一半恶魔的气息。”说着,伸手捏了捏安格尔的下巴,“你要小心提防哦,说不定哪一天,会被他带去一个陌生的、你不了解的地方。”
“什么地方?”安格尔好奇。
此时,莫飞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将奶茶递给了安格尔和艾玛。
这之后,艾玛和莫飞聊了一会儿,几人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莫飞和安格尔才起身离开。
一路上,安格尔似乎都在沉思。
“在想什么?”莫飞不解地问。
“嗯,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知道的,然后我不知道的,陌生的地方?”安格尔还是很在意刚刚奶奶说的话。
“哈?”莫飞被弄得一头雾水,“什么陌生的地方。”
安格尔摸了摸下巴并不做声,但还是显得很不解。
两人从郊区开回S市的时候,天色已晚了,莫飞问安格尔,“吃完了饭再回去吧。“
“嗯。”安格尔点了点头,这时,两人经过了一所学校的附近,校园外面的墙壁上面,绘满了学生们用喷漆做的涂鸦。
“咦?”安格尔突然说了声,“停下。”
莫飞一脚踩住急刹车……车子巨大的前倾力,让安格尔向前冲了过去,莫飞一手把着方向盘,踩着刹车,单手伸过去挡着安格尔,以免他受伤。
安格尔也被吓了一跳,车子停下来后,他转脸看莫飞,“你完全可以慢慢地停下来。”
莫飞挑眉,“你说话一贯没语调,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情绪……所以只好急刹车了。”
安格尔似乎有些不满,看了莫飞一眼,沉默良久后,说,“我有用语调。“
莫飞笑了笑,“那好,你用要我急刹车的语气说一声‘停车’试试。“
安格尔想了想,“停车。”
莫飞听着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忍笑,“那好,换成要我缓缓停车的。”
安格尔又想了一想,“停车。”
莫飞摊手,“你看见了,毫无区别!”见安格尔似乎还想争辩,莫飞赶紧扯开话题,“对了,你干嘛突然让我停下来?”
“哦。”安格尔想到了什么,伸手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莫飞就见他缓步走上台阶,走到墙壁上的一幅涂鸦前,静静地看了起来。
莫飞也看,就见那幅涂鸦上面画的是十字架、骷髅之类的东西,血红血红的有些恶心。”莫飞打开车门,也走了过去,问,“这涂鸦怎么了?”
“嗯……”安格尔很感兴趣地道,“这并不是随手的涂鸦,而是一幅非常专业的召唤图。”
“召唤图?”莫非怀疑,“召唤什么?”
“召唤地狱里的灵魂。”安格尔慢条斯理地道,“我看过一些西方早期有关魔鬼的书籍,上面有详细地介绍召唤图这样东西。”
“西方魔法书?”莫飞更纳闷了。
“最古老的召唤术源自于北欧。”安格尔给莫飞解释,“传说中陷入了地狱的人们,过着痛不欲生的生活,特别是有一些心怀怨恨的,会受到酷刑,所以都很想出来。而召唤术,就是将那些凶鬼放出来的最好方法。”
“只是传说吧?”莫飞觉得有些玄乎。
“魔法或者超自然,并非全然不存在,人类大可不必花费心思非要用科学去证明那些个幽灵是否存在……我只知道,既然有人为此写了书,将这种说法传承下来,那么其中就必然有他的可取之处的。”安格尔说着,伸手指着涂鸦底部的一池鲜血,道,“这是地狱的血池,传说血池中有无数的吸血虫,会不断地啃食落入其中的人。而死后下地狱遭到血池惩罚的人,在活着的时候大多都是杀人如麻的凶手。”
“那这里画着一个魔鬼从血池里面爬出来,是不是召唤某个杀人狂的?”莫飞问。
安格尔点点头,道,“在图像外围的这些符号,其实是咒文,我刚刚看了一下,几乎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莫飞心头一动,这里的涂鸦大多都是学生们画的,有那么能干的么?
安格尔指了指地上的水渍和一堆堆的灰烬还有花瓣和麻雀尸体,道,“这些都是召唤术必须用到的……书上交代得很清楚。”
“会不会是有哪个学生跟你看了同一本书了?”莫飞问。
安格尔听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书是用希腊语写的,关于实验的步骤则是全部的希伯来语……我不认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会有这样的造诣。”
“那你呢?”莫飞突然问,“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安格尔看他,“你刚刚也看到奶奶生活的地方了……我小时候经常跟她去教堂,一位博学的牧师告诉我的。”
莫飞听后挑眉问安格尔,“那这个学生要不然是个牧师之后,要不然……就是个巫师?”
安格尔认真地点头,“很有这个可能性。”
莫飞有些无力地笑,“安格尔,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安格尔不解地看他,“可是你的语调没有变化,我以为你是认真的。”说完,伸手指了指车子,“去把照相机拿来,我们将图片拍下来。”
莫飞无奈,只好跑回去拿照相机。对着壁画连拍了好几张之后,莫飞不解地问安格尔,“那他究竟召唤出来了什么?”
安格尔摸着下巴,道,“看不出来,不过,这里有些特别。”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壁画的中部,就见那个爬上来的恶魔肩膀上,站着一只乌鸦,只是这只乌鸦,是血红色的。”
红乌鸦2,one by one
“也许只是某个学生看到过原图,觉得好看才画的呢。”莫飞收起相机,对安格尔道,“也不见得就真的有什么召唤之术。”
安格尔回到汽车里,系上了安全带,点头,“一个精通希伯来文和恶魔著作的学生。”
莫飞笑,“或许是一个跟你一样的天才呢?”
安格尔看了莫飞一眼,见他眼里有一丝促狭闪过,莫名就局促了起来,感觉像是被看穿了心事,莫飞有一双犀利的眼睛。
回去的时候,两人到路边的餐馆吃了一顿饭,那只是一家路边摊,莫飞根据自己多年来吃路边摊的经验断定,这家的东西应该不错。果然,卤味和炒饭都很好,安格尔似乎还是在意刚刚墙上看到的涂鸦,边吃,边给莫飞讲一些关于魔鬼的故事,听得莫飞坚信今晚自己绝对会做噩梦。
好不容易开车回到了画廊,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莫飞下车关门。突然,他看见路口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影子……一闪,就又回到了拐角后头。
莫飞微微皱眉,安格尔此时已经走到了画廊门口,他对莫飞招手,“莫飞,来开门。”
莫飞点点头,说“好。”就转身朝画廊门口走去,但他的双眼仍然是盯着路口的地面,安格尔也被他的举动吸引了,顺着他注视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原本就昏暗的地面上,一个黑色的人形影子一闪。
安格尔和莫飞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巷子口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
莫飞示意安格尔站在原地别动,他则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墙边,贴着墙壁移动到了巷子口,随后,猛地往外一冲。
“啊……”巷子口传来了一声惨叫,那个叫声有些嘶哑,也是个男人,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安格尔下了台阶走到巷子口,就见莫飞站在那里,旁边靠墙蹲着一个干巴巴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起来挺落魄的,胡子拉碴,黑发里夹杂着白丝,皮肤黝黑脸上明显的皱纹,正抬眼惊惧地看着莫飞。
莫飞皱眉,看安格尔,“你认识他么?”
安格尔茫然地摇摇头,盯着那男人看了一会儿,“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人看见眼前的两个人似乎并不像会伤害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抬手,嗅了嗅自己那件棕色、沾满了黑色污渍的老式夹克衫,战战兢兢地道,“我穿着工作服来的……所以有味儿。”
“你是谁?”莫飞问他,“干嘛鬼鬼祟祟的?”
那人摆手,道,“我找一个叫安格尔的男人。”
“我就是。”安格尔看他,“你找我做什么?”
“我,遇到点麻烦,是一个叫夏帆的算命先生告诉了我地址。”那中年人道,“他说,只有你能帮我。”
安格尔点了点头,道,“那就进来说吧。”
莫飞也抬手拉了他一把,问,“那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那人有些抱歉地说,“我在这儿等了好久了,先是在门洞里头睡着了,后来听到车子响……就想先看看是不是。”
莫飞打开了画廊的大门,开灯,让那人进来。
明亮的光线让安格尔和莫飞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紧张的男人,一个粗糙的男人,但是其实并不邋遢,只是因为那身所谓的“工作服”实在太脏了。
莫飞接过安格尔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去厨房泡了两杯茶出来,就见那人还不安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四周的画,便对他道,“坐吧。”边递上一杯茶。
那人点点头,战战兢兢地先脱掉了自己那脏兮兮的工作服,叠好了放在腿上,然后坐到了沙发上面。
莫飞给安格尔也端上了他喜欢的红茶,见那人抱着衣服坐着,就问,“衣服我帮你挂起来吧?”
“不不不”那人赶紧摆手,道,“这个衣服,不能随便离身的。”
莫飞和安格尔对视了一眼,安格尔问,“怎么称呼?”
“呃,我叫王忠。”那人回答,看了看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来的莫飞,又回头看安格尔,道,“我是干司炉的。”
“司炉?”莫飞想了想,“烧锅炉的么?”
“呃……”王忠有些犹豫。
安格尔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烧死人的。”
那人一愣,随后点点头,“我是S市郊区山里头一间火葬场里的。做了十几年了。”
莫飞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心说,自己的确是什么活儿都干过了,唯独这营生没干过,这工种可挺刺激。
“这工作,其实没外面人说的那么不堪。”那人看着自己怀里的衣服,道,“待遇很好,就是有些辛苦。”
安格尔点点头,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事情是这样的。”王忠轻轻叹了口气,道,“前不久,监狱送来了一具尸体,男的,三十多岁。据说是在监狱里犯病然后猝死了,法医给了死亡证明,而且尸体在我们那里冷藏了几天,没人认领……所以要烧了放骨灰盒里存着。”
安格尔和莫飞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种规矩。
“一个礼拜前,大概下午的时候,我和搭档的哥们负责把那兄弟送进去。”王忠挠了挠头,道,“死人是从冷藏室里弄出来的,放进炉子里,关门,这整个过程都一点问题没有。但是,就在电脑室里准备按下按钮开始烧的时候,我跟我哥们都听到有人说话。”
莫飞和安格尔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他,“说什么话?”
“那声音飘飘渺渺的。”王忠似乎回忆着,“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莫飞吃惊,“等一等点火?”
“嗯!”王忠认真地点头。
“然后呢?”安格尔问,“你们等了么?”
王忠摇摇头,“现在都是电烧,点火是电脑操控的,控制室的技术人员按时点了……然后,我们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声。
“惨叫?”安格尔问,“刚刚请你们等等的那个声音?”
“对的。”王忠点头,“就是那个声音,那声惨叫……很怨毒的感觉。”
“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莫飞觉得事情有些玄乎。
“可是我跟我哥们都听见了,再说了……”王忠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手指头上粗大的关节,低语,“干我们这行的,谁没遇上过些奇怪的事情啊,而且那兄弟从监狱里头送来的时候,身上还砸着脚铐和手链呢,一看就是个重刑犯。”
安格尔似乎被王忠的叙述撩起了些兴趣,便问,“你的麻烦呢?就是这一声惨叫?”
“不是。”王忠摇摇头,道,“奇怪的事情是,我们把骨灰取出来,放到盒子里存到馆里之后,来了一个姑娘。”
“姑娘?”莫飞听得有些迷糊,弄不清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姑娘说那男的是他老公,要领尸体。”王忠道,“我们是见她有监狱打来的证明,就把骨灰给她了,可是过了几天,又有一个老人来说,他是那死人的爹,来领骨灰。我们就跟他说,骨灰您儿媳妇已经拿走了,但那老人说,他儿子没有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进了监狱,在里面好几年了,我们后来才知道,那女人给我们的监狱证明是伪造的。”
安格尔听完之后,点点头,“这的确有些怪异,不过你是负责技术的司炉,这种纠纷应给跟你没有多大关系吧?”
“不是的。”王忠摇摇头,道,“我们殡仪馆烧人的司炉总共有四个,是倒班来的,除了我之外,他们三个都死了。”
“什么?”安格尔和莫飞都大吃了一惊,问,“怎么死的?”
王忠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片来,递给安格尔,道,“他们是被人用刀砍死的,尸体旁边,用他们的血,画了一张脸。”
“脸?”安格尔接过了那张纸片,就见是王忠用圆珠笔画下来的,
看了良久,安格尔问,“不找当地的公安机关解决么?”
王忠点点头,“我们报案了,他们也查了,后来告诉我说……这事情玄乎。”
“有什么好玄乎的?”莫飞不是很明白。
“one by one”安格尔突然道。
“什么one by one?”莫飞不解,“一个接一个?”
安格尔抬头问王忠,“那个被你们烧了的重刑犯的名字,你还记得么?”
“呃……好像姓许,我还真没注意。”王忠道,“死亡证明倒是瞄了一眼。”
“他应该叫许科洛。”安格尔将白纸交给了莫飞,道,“这图案是他杀人后习惯留下的标记,两个眼睛是o,鼻子是b,连起来是obo——one
by one,他是三年前被抓进去的,杀了十一个人,判的是无期。”
莫飞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变态杀人魔?”
“可以这么说。”安格尔点了点头,看王忠,“我的确听说他不久前因为心脏病死在监狱里了。”
“这种人为什么不直接判死刑?”莫飞不解地看安格尔。
“因为他有神经病。”安格尔回答。
莫飞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问王忠,“那你的麻烦呢?”
“你担心,下一个就是你吧?”安格尔问。
王忠点头,道,“处理这事情的警察告诉我说,那个杀人狂每次杀了一个人,接下去要杀的那个就是最先发现凶案的人……所以才叫one by
one的。”
安格尔点点头,“的确,这么说,你是第一个发现那些尸体的人了?”
“对啊!”王忠点头,“所以我怕……另外,还有一件诡异的事情。”
“你最近这几天,总是觉得有人在盯着你,是吧?”安格尔问。
“呵……”王忠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怎么知道,真的是……我觉得,是不是我烧死的那兄弟变成凶鬼来报仇了,所以就去找了最好的算命先生看看,他说我的确是让凶鬼盯上了……让我来找你。”
安格尔低头不语,似乎是在出神。
莫飞忍不住问,“安格尔,你怎么对那个杀人犯这么了解?”
安格尔看了看莫飞,轻描淡写地回答,“三年前,是我把他送进监狱的。”
红乌鸦3,骨灰盒子
安格尔最气人的,并不是他那种突然说出凶手是谁的神棍能力,而是他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震惊众人的话,并且在别人急得抓狂的时候,他还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你……”莫飞睁大了眼睛看安格尔,“他是被你抓住的?”
安格尔想了想,道,“嗯,确切地说,当年他杀了不少人,我在调查之后,找到了他藏身的位置。那是一家废弃的工厂,警察将他包围后他还是想逃走,最后不小心触到了工厂漏电的装置。”
“被电了?”莫飞问。
安格尔点点头,“虽然没有被电死,但是医生说他的心脏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原本预测他活不了多久,没想到他竟然撑了那么多年。”
“他当年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莫飞好奇。
安格尔想了想,道,“大概是出于某种生理上的需要吧。”
“哈?”莫飞有些理解不能,“生理上需要杀人?”
安格尔点点头,道,“我遇到过好几个杀人狂魔了,一开始都是因为一些古怪的诱因而杀人,到最后,全部都演变成为自己的喜好而杀人。”
“呃……那个人,就是我烧掉的那个?”王忠哭丧着脸问安格尔,“娘啊,原来真是只凶鬼啊,这可怎么办啊……我还有妻儿老小呢,我今晚能不能呆在这儿啊?”
安格尔歪过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其实我并不算见过许科洛的真面目。”
莫飞不解地望向安格尔。
安格尔盯着王忠看了一会儿,道,“许科洛原来行凶的时候,喜欢戴一个人皮的头套,这样会让人觉得他很恐怖。”
莫飞微微皱眉,就见王忠低着头,看着腿上那条肮脏的衣服。
安格尔轻轻架起腿,道,“殡仪馆既然死了三个人,而且又是许科洛式的连环杀人案件,那么警局应该非常重视才对,你的行踪和安全必然在严密的监控之中,你是怎么出来的呢?”
王忠不语,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莫飞则觉得有些蹊跷了起来。
安格尔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如果像你说的,案件已经发生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人通知我……除非,案件只是刚刚发生。”
此时,王忠缓缓地抬起了头来,脸上的那种怯懦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诡异的的微笑。
安格尔端详了他一会儿,道,“这件衣服对你来说并不算太合身,你不让我们碰衣服,是因为衣服里藏着别的什么东西吧?”边说,安格尔那修长的手指边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道,“我记得医学上有很多因心脏病发而致使心脏停止跳动,从而引起假死的现象,最长的案例达到了几天的时间。”
王忠嘿嘿地笑了起来,看安格尔,却也不说话,只是打量。
“假如说,许科洛没有死,只是假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了火葬场的藏尸间里。那么他会杀死王忠和其他的几个火葬场工作人员,换上王忠的衣服,来找我报仇。”
安格尔说完,看王忠,“在我看来,医学上假死的可信度,要比凶鬼作恶可信度高很多。”
“呵呵……”王忠点头,“鬼故事是因为要找命理师打听你的下落。”
莫飞站了起来,“你是许科洛?”
王忠也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衣服,另一只手从衣服里,抽出了一把尖尖的长刀,笑着看安格尔,“我死而复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再见你一面,然后亲手杀了你。”边说,他便一脸神往地回想着,“那天你带着人去抓我的时候,我简直太吃惊了,一个走到肮脏魔穴里的天使,只凭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竟然能将我这个在外逍遥了七八年的魔王给抓住,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安格尔脸上并没有太多其他的表情,只是不解地问他,“你为什么知道去跟夏帆打听我的下落?是谁告诉你的?”
许科洛愣了一下,道,“一个奇怪的人……我见到了都会觉得害怕的人。”
安格尔难得地露出了想不明白的表情。
莫飞看着现场的状况实在是佩服安格尔,心说你要是早看出来这人有问题,倒是跟我先打个招呼啊,我好准备个武器什么的跟他干一架,现在可好了,我们赤手空拳对付一个持刀的杀人魔王。
安格尔全然没查觉莫飞的紧张,只是疑惑,“是什么人呢?”
许科洛笑了,拿着刀逼近安格尔,赞叹,“你真是漂亮,等我杀了你,我就把你的头颅割下来,带在身边。
“安格尔。”莫飞离安格尔比较近,赶紧伸手一把将座椅上的他拽了过来护到身后,道,“我待会儿拦住他,你出去求救。”
安格尔被莫飞掩在身后,道,“不用求救,警察已经来了。”
“什么?”莫飞刚问出一个什么,门就被一脚踹开,奥斯带着警察,拿着枪冲了进来,对准许科洛,“不许动!”
许科洛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就大吼了一声,拿着刀凶悍地向莫飞和安格尔扑过去……
安格尔刚喊了一声,“别打死他!”
身边的警察却已经开枪,许科洛胸前中了两枪,扑倒在安格尔的脚边,嘴角流出鲜血来,还是呵呵地笑。
安格尔蹲下,问他,“是谁告诉你去找夏帆的?”
许科洛的嘴里吐着血泡,伸出带血的肮脏的手,想伸过去摸安格尔的脸,莫飞将安格尔拉到后面,奥斯也走了过来。许科洛盯着安格尔看着,含笑咽气。
见许科洛死了,安格尔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莫飞是头一回见他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伸手将他扶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面,问,“你没事吧?”
安格尔摇了摇头。
莫飞不解地问奥斯,“你怎么来得那么是时候?”
“是夏帆打电话给我的。”奥斯道,“另外,之前火葬场的来报案,说有几个员工失踪了,几天都找不到人,只有王忠家来了个自称是王忠表弟的人,给他代工干几天活儿。后来那几个员工的家属打电话来询问,说怎么他们来上班后就没回去。另外,王忠的家人也说王忠没有表弟,这时众人才觉得不对劲,所以就报了警。”
“那些失踪的司炉呢?”莫飞问。
“估计都扔进焚化炉烧掉了吧。”奥斯道,“我们在焚化炉里找到了几个人的残留物,骨灰却不见了,估计许科洛会去当代工,也是因为这样能处理掉尸骨吧。”
“真恶心。”莫飞皱眉。
随后,奥斯叫人将尸体抬出去,莫飞拿来清洁工具擦地板,众警员散去。
莫飞将地板都擦干净了,喷上些空气清新剂,直到房间里一点点血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他才擦了把汗,坐在地上休息。见安格尔还是坐在沙发上沉思,便问,“安格尔你在愁什么?是谁告诉许科洛去找夏帆的这点真的这么重要么?”
安格尔看了看莫飞,问,“知道我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这个人是许科洛么?”
莫飞茫然地摇摇头,“也不奇怪,你是神棍么。”
安格尔不满地看他,“不是,夏帆才是神棍!”
莫飞挑眉,站起来坐到了安格尔的身边,“那你说说,干嘛那么紧张?”
安格尔问,“还记不记得刚刚我们看到的围墙上面的涂鸦?”
“嗯。”莫飞点头。
“复活的恶魔肩头有一只乌鸦。”安格尔道。
莫飞接着点头,近距离地看着安格尔的双眼,淡淡的琥珀色……
“许科洛的案例在国际上也很有名。”安格尔低声道,“他们都管他叫红乌鸦,因为科洛音译过去,念法和Crow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那幅画是在提醒你许科洛死而复生要来找你报仇?”莫飞问,“可是,为什么那么碰巧让你看见了?”
“我每次去看奶奶,都会经过那条路。”安格尔道,“画在那里,我一定能看见。”
“你怀疑画画的那个人和告诉许科洛去找夏帆的是同一个人?”莫飞问,“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盯着你。”
安格尔想了想,“说不上是不是在盯着,只是,他一方面指引许科洛找到我复仇,另一方面又提醒我防备着……究竟有什么目的?”
“的确是值得深思的问题。”莫飞搔搔脑袋,又道,“你怎么知道奥斯他们已经来了?”
安格尔无所谓地回答,“夏帆很机灵的,一定会告诉奥斯,他们联系了案情绝对会来找我,我坐的位置正对着大门,看到他们来了我才戳穿许科洛的。”
“那你也给我些心理准备不行啊,”莫飞抱怨,“吓死了,要是刚刚我们同意让那王忠留在这里过夜,估计咱俩都得给他分尸了,你这工作挺危险啊,有不少人来找你寻仇了吧?”
安格尔摇摇头,“也没有多少。”说完,就躺下靠在沙发上,呐呐自语,“究竟是谁呢?”
莫飞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都十二点了,往常这个时候安格尔早就睡了,见他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就推推他,“喂,回房去睡了。”
安格尔不理睬,靠着抱枕准备睡觉。
“睡沙发明天会落枕的!”莫飞拉他,“起来,回床上睡去。”
安格尔不满,小声嘀咕,“爬楼梯累。”
莫飞抓头,“就这么几步路,你……”
安格尔继续睡,莫飞无奈,只好把他抱起来,上楼进卧室。将人放到了床里,脱鞋、盖被,莫飞想想不甘心,就凑过去问,“喂,用不用我帮你洗澡啊?”
安格尔眯缝的眼睛微微张了张,懒懒瞟了莫飞一眼,用被子把自己蒙住。
莫飞想了想,站起来,先将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下,将门窗都上锁,然后回到了安格尔的房间里头,见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莫飞坐到了安格尔床边的沙发上,靠着沙发睡下……
睡梦中,莫飞突然听到了一阵门铃的响声。
霍地坐了起来,莫飞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这个时候谁会来?
站起来看了看安格尔,他睡得很熟,四周也没什么异样。莫飞独自下楼,门外并没有人,走到了门口又向两边看了看,没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做梦了?莫飞摇摇头,刚想回去,视线忽然又落到了门下方台阶的位置,就见那里放着一个盒子。
莫飞打开门,将盒子拿了起来,又往外面看了看,还是没人。将门关上,莫飞把盒子拿了进来,打开灯,端详了起来。这盒子是长方形的,有点像一口小棺材,将盖子打开,就见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莫飞瞬间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赶紧就将盒子盖上,左右看了看,就觉得脊背发凉,转身快步上楼,冲进了安格尔的房间里,莫飞上*床推他,“安格尔,安格尔醒醒!“
安格尔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莫飞晃了有好几分钟才有了那么些要醒的意思,莫飞开灯,接着晃他,“喂,醒醒!”
安格尔缓缓睁开眼睛,终于是醒了,不解地看莫飞,“嗯?”
莫飞把他拉起来,“你起来看看,有人送了一个盒子来,像是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