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金瓶梅》的元夕节物:蛾儿雪柳夜光衣

2018-03-06 16:40阅读:
​为《时尚芭莎》杂志所写
金瓶梅的作者,这个笔名叫兰陵笑笑生的人一定非常热爱服装,他几乎随时都在事无巨细的写服装,而服装也成了人物性格转承中很重要的部分。
书中有这样的一个情节,一个叫吴银儿的妓女,在元宵节时,当她新拜的干妈李瓶儿送一套上色织金缎子的衣服给她做礼物时,她居然婉拒了,然后向李瓶儿要白绫衣穿,她的话说的十分巧妙,她说我没有白袄儿穿,你老人家好心随便给我个旧衣服穿吧。当然以富婆李瓶儿的作风,怎么可能给干女儿二手衣穿呢,立刻就让人找了一匹松江阔机尖素白绫给她做衣服。
这匹绫特别说明了重三十八两,明代的三十八两还不到今天的二斤四两,对于一匹布来说是相当轻的,松江阔机尖素白绫,是当时松江(即今上海老城)的特产,简称松绫,以轻薄著称。吴银儿拿到这样的礼物当然是很开心的,而且她跟许多讲究穿戴的女人一样,想的很长远,当李瓶儿问她是要素绫还是花绫(就是有花纹的白绫)时,她说,还是素绫好,可以搭衣服穿,就是说素绫百搭,不仅可以单穿,还可以外面搭配像无袖的比甲背心之类的不同效果。当然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吴银儿在小说中是一个过气的妓女的事实,因为她置办不起身边许多人都有的白绫衣,这就跟今天你在一群拼名牌的女人当中无可炫耀还落人一头是一样郁闷的心情吧。
以今人的想法,中国人过节都是图喜庆,红衣红彩红灯笼,很难理解吴银儿为何会讨要白袄儿,其实原因很简单,在金瓶梅的时代,元宵节中白色才是主角,这也使得白绫衣成了最受欢迎的单品。这个原故可以追溯到宋代,在《武林旧事》中提到,在宋代的元宵节,“妇人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元宵尚白的风俗源自宋代,人们认为白色是与皎洁的月光相仿佛的颜色,所以头上的玉梅、雪柳等头饰也可以看出是白色的,而白色的衣服则被称为夜光衣,这种风尚盛于宋代至明代,而《金瓶梅》中,四次写到元宵节,白衣都是与故事相辅相成,无法忽视的存在。
古代之所以如此重视元宵,是因为古人的宵禁制度,只有在元宵,百姓才有机会彻夜狂欢,宋代的上元灯节是五夜,而到了明代则放宽到七夜(正月十一到正月十八),那几乎是全民出动的节日,对女性而言,冶游、观灯、走百病是三大内容,从《金瓶梅》中看到,穿白衣的风气几乎漫延到了
元宵前后,正月初九是潘金莲的生日,李瓶儿就穿着白绫袄儿去给小潘做生日,其实她当时新寡不久,作为一个寡妇全无悲痛之意,却打扮时髦地跑到西门家,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潘又毒又辣,一点都不给李瓶儿面子,刻意戴着李瓶儿与西门庆偷情时送给男方的定情信物,一根寿字簪儿,嘲笑李瓶儿的自作多情。
还有书中的林太太,作为一个空有命妇头衔,却要靠暗地里搞高级应召维持体面生活的贵妇,她在另一次元宵灯节中,在一拔红衣的正房太太的映衬下,独自穿了件白绫袄儿,她的风流是不必说的,白衣则暗示了她的某种轻浮的性格。金一书中的元宵节的最高潮发生在第二十回的走百病,西门家的女人集体出游,但这其中的焦点,是两个女人的斗争,宋蕙莲,是西门庆的新宠,是潘金莲最强有力的对手,她为了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在一群穿着白衣的女人中,故意穿了一件绿闪红段子的衣服,然后让大家发现,原来她借了潘金莲的鞋子,然后把鞋子套在自己的鞋子外面穿,踩在脚下,简直是对潘金莲赤裸裸的挑衅,这时的宋蕙莲是她人生的巅峰,目无尘土,不过这是她最后的主场了,潘金莲对得罪自己的女人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就在这一场轰烈的元宵之后,宋蕙莲在一系列的打击之下上吊自尽了。
明代万历年间的诗人王象春有一首元宵诗是这样写的:喜看稚子放河灯,狮石围栏士女凭。阔髻高裙京样尽,此宵又着白松绫。这里写的是明代北京的元宵,说当时的女子喜欢梳高大的发髻,元宵节流行穿白松绫,但有人也不知是否马后炮的认为,元宵穿白似乎有点不吉利,其实不论流行本身就不按常理出牌,白绫衫照月光殊(张宿诗《走百病》),一群女子穿着白衣走在绚烂的花灯之中,那确实是古人浪漫的想象。
图由燕王WF所绘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