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6日,我的妈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仅以此文纪念给我生命的妈妈!愿妈妈安息吧!
姆嬷这个叫法是阿拉余姚宁对母亲的叫法,阿拉姆嬷身高1米6出头,体格健壮,面容黝黑,是村里劳动的好手。当年生产队时,虽然女人最多是6级劳力,男人最高是10级,但是阿拉姆嬷做生活完全可以媲美男劳力,姆嬷生性要强,样样争先。除了生产队的农活,还要养猪/养鸡/养鹅,还要做鞋缝补真是辛苦。虽然劳作辛苦,但她生性开朗,乐于助人,还酷爱越剧。当时越剧《红楼梦》在余姚电影院开演,姆嬷和几个姐妹直接从田里起身就去了余姚看电影。
中国传统女性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延续了整个中华文明,一个家庭的正常运转主要是靠女主人的操劳(这里并非贬低男性,男人相对安逸一些包括我自己,自我克制能力相对女性要差一些。一个好的家庭肯定是主妇特别能干持家)。即使父母一直勤勤恳恳,姆嬷省吃俭用,我们家从1969年建立到1981年一直是紧紧蹦蹦的。记得小时候生产队分粮以后因为知道不够吃,姆嬷会把一部分粮食拿出来到山区换番薯,因粮食贵番薯便宜而可以换到更多的番薯。刚开始番薯又甜又好吃,但是时间长了番薯快要发芽时,很多部位会发青,但是毕竟粮食紧张,发青部位稍微割掉一些就吃,那个苦啊!!!所以至今我一见番薯就不想碰。73年妹妹出生,大概她几个月大的时候,给妹妹是喝粥而我的碗里却是苦的番薯,妹妹因为小不愿意吃一直哭,我的旁边眼巴巴看着。谁知道妹妹小手一挥把滚烫的粥打翻了掉在我的大腿上,害我大腿烫伤烂了好长时间。
姆嬷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记性很好,小时候晚上就是姆嬷给我讲一些她知道的故事,讲我们黄家怎么从彭桥到余姚的故事,讲一些戏曲故事,也讲一些做人的道理。我小时候顽劣贪玩,总被姆嬷责骂,割草
/放牛
/插秧
/做饭
/烧菜
/带妹妹等一旦没及时完成总会责骂。小时候喜欢看书,烧饭时也看书,有时灶洞里塞满稻草却不见火苗,有时稻草已经烧完却没及时塞草又要重新点火,有次饭已经好了我因为看书还一直在烧,把饭都烧焦了,种种情形总少不了被骂一顿。父母为了多挣点工分总希望我能分担点家务活。有次我放牛到了较远的叫沙滩头这个地方,到了傍晚突然狂风大作黑云遮天,姆嬷回家见我没回家,大急差人四处寻找,她自己也是大嗓门呼叫我的名字,待找到我时她嗓门已经沙哑。生产队后期,父亲在大队的窑里干活,十分辛苦,窑泥要踩到很韧,然后做砖做瓦,需要十分小心,做好的砖瓦晒干时最怕天气变化,吃饭都是家里做好派我送到父亲处。父母干体力活喜欢喝点酒,那天父亲买了一斤烧酒只喝了
2-3两放在家里,年少的我看大人喝酒以为是好东西,中午做好饭偷偷喝了点酒,然后给父亲送饭,送完回来也不知劣质烧酒的问题还是什么原因,感觉口干,家里也没烧开水,于是又去喝了烧酒,只把那瓶烧酒喝掉了大半,然后就睡在家里的泥地上。姆嬷回家叫我没应,一拉我发现我满身酒气,一见那瓶酒已是大半不见,立即派人去叫父亲还叫来了两个舅舅,把我放上躺椅抬起来准备送医院时我正好悠悠醒来,却见姆嬷满头大汗说话已见泪音。
分田到户以后,老爸作为第一代农民工去了宁建二公司做木工,姆妈在家里负责插秧/耘田/取沟/打药水/割稻打稻/挑谷担/抬稻桶/耕田/下秧子。。。。。。样样不落下风,甚至我们家的稻谷产量比很多老农民都要高,引来很多羡慕嫉妒。
分田到户是我们家庭的转折点,从此开始生活慢慢变好,再也没有吃不饱的情况发生了。因为父亲在宁波做工,农忙时不一定能请到假,我们娘俩(加上舅舅或者大爹帮忙)总是能在台风来临前收割完稻谷,种下秋粮。江南农民在夏收夏种的时候是最最辛苦的。一般在7月20日左右开始收割早稻,那是余姚这边最热的季节,然后耕地放水种下秋稻。气温每天在30多度,一边是收割早稻,收割完后还要晒干稻谷和稻草。一边要种下秋稻,那个季节雷阵雨几乎隔三岔五,人在田地干活,一旦乌云密布就要跑着回家把晒着的稻谷收起来,然后再跑着去天地里把稻草堆成一堆,避免淋湿。一般每年的7月底8月初台风就会光临余姚,农民们必须在台风来临之前做好抢收抢种。即使做好了抢收抢种,还要耘田打农药等,我那时候对于夏收夏种是有思想准备的,虽然累却快乐着。但是一旦夏收夏种完成,人便失去了动力,姆嬷叫我去耘田或者收稻草,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温馨的时候也是蛮好的,稻谷丰收,娘俩在一起割稻的时候,收割完一起去粮站交粮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父母成家以后,分到了半张眠床半间房子一张八仙桌。他们一直努力先搭了半间作为厨房,妹妹出生后,作为家里老大,姆嬷对我的要求自然严格一些,儿时总觉得姆嬷对妹妹好对我不好,甚至心中有些怨言,现在看来这是父母不得不为,他们总希望大孩子能尽量帮家里多一点。穷困的生活虽然难过,但也不乏温馨,记忆中最有趣的是年前,我烧锅灶姆嬷弄桂花肉或者熬猪油的时候,她总会把熬好的猪油渣给我一块或者桂花肉给我一块,那个香味至今难忘。还有过年总要给长辈亲友送包,那是我们当地的风俗,用黄纸包起的
金枣(鹅卵从)豆酥糖 白糖 香糕
红枣等等。其实也是这家送到那家再转到另一家,总算是完成了礼节,我们最开心的是别人送来的准备还要送到另外家去之前,姆嬷会打开包裹看看,像鹅卵从
红枣 白糖这些可以稍微拿出来给我吃点,然后继续包好。那个开心和美味是永远难忘的。
在姆嬷和爸爸的操劳下,最早的半间房屋旁边分两次各搭半间房。因为分田到户,村里的仓库要卖掉,我家住房紧张,申请购买。记得三间仓库当时价格是3000块,我们把自家的半间老房子和后来搭的一间小房子一起卖给小爹,然后再东借西凑的,中间很多曲折,姆嬷不断给老爸打气,一边也找舅舅家外婆家凑钱,最终住进了仓库。后来仓库西边一户本家人口凋零,房子要卖掉,父母亲又买了一间并和仓库连接了起来,打算作为我以后成家所需。
青春期的我对姆嬷有点意见的,缘由是我在初中时正好乡里要给孩子打疫苗,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那时候计划生育很严格),说是国家要用针打死小孩,反正很多农民相信了,姆嬷得到这个消息,从田地里直接到了我在读书的长丰中学,找到老师,大嗓门的说着我们养育小孩多少辛苦。。。。。。农民生活是靠一铁耙一铁耙淘出来的等等。传到同学当中,于是很多人笑话我是一铁耙一铁耙淘出来的,弄得我相当郁闷,至今初中同学聚会还会说起这个段子,现在虽然一笑了之,但当时我对姆嬷是严重的不满意。
我小时候还是喜欢看书,读书虽然不怎么用功,但是学习还可以。父母总是和我说你只要愿意读书,我们一定会培养你,即使没钱了可以卖掉家里的八仙桌(这张桌子是我家最值钱的东西了)给我读书。可我实际上心里没什么概念,初中毕业中考我居然在考试时睡觉。那时候长丰中学有2个同学考上了初中中专,算是跳出农门了,那个假期全乡都在说某某考上了中专,某某得到了环城中学的录取通知,而我却不知道后续怎么样?那天老爸去余姚正好碰到了黄老师(后来官居宁波司法局长)说是你家小孩聪明是聪明的但是不要好,中考居然能考到睡着了。老爸回家给我一个耳光,而我却振振有词的说我要考大学(其实那时候对于考大学也没多少概念)只知道反正能往上读上去,幸好过了没几天,余姚中学的录取通知来了。
我考进了余姚一中(余姚中学),父母都是很开心的。村里经常会有人说儿子大了,早点学门手艺赚钱,起个楼房好讨媳妇。父母总是很坚定的支持我读书,姆嬷更是以我为荣。当年年少,喜欢交友,假日总会带着一帮同学去家里,姆嬷见到有我同学来访,总是立即安排做饭/杀鸡/烧菜。那时候不知道姆嬷为了买菜(鱼肉)经常要跑到领居家借钱。87年我考上了大学跳出了农门,姆嬷更是开心。当年暑假,初中同学,高中同学都会到家聚餐。我们吃吃喝喝开心,却不知姆嬷为了筹备聚餐要到处借钱。
大学期间,虽然是公费,但是每月的生活费也是不小的负担。姆嬷要求我假期打工,她帮我联系了建筑工地,我在农忙结束后去建筑工地干活。没找到建筑活时,姆嬷在一个木箱里面用旧棉被做保温,鼓励我去卖冰棍。第一天因为摸不着门道也有羞于叫卖,批发来的冰棍到傍晚还剩不少,姆嬷没有怨言,娘两一起用碗装上快融化的冰棍一起吃掉,吃到牙齿麻木。同时帮我一起分析原因,包括叫卖路线,冰棍品种等等。后来我慢慢可以基本卖光冰棍,也能赚点钱了。
大学毕业了,家里有背景的基本都有工作去向了,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只能等待分配。姆嬷又找她的舅舅帮我找农行的行长,又找她的堂姐夫希望能到二轻局。虽然最后都没能成功,但是姆嬷为了托人,买酒买烟也是煞费苦心。
毕业了,工作了,91年年底我拿到了1600的年终奖,姆嬷凑上妹妹的工资托人打了2个金戒子,说是以后给未来儿媳和女婿的。我在城里买房了,装修主要是老爸负责,姆嬷跑东跑西的准备各种进新房的事宜。我结婚了
生儿子了 姆嬷开心了。。。。。。
姆嬷总是省吃俭用的,从小就教导我们不得剩饭。家里生活慢慢好起来了,吃的自然也丰富了,体力活也少了。特别是儿子出生后亲戚送来的火腿,油腻的汤和肥肉姆嬷都舍不得扔掉,全部自己吃了,导致体重迅速增加,也为后来多次发生脑梗留下了伏笔。
2010年后姆嬷腰椎间盘突出,我带她多次就医,也去富阳两次贴民间膏药,本来已经好了。14年因为村里体检的误会,姆嬷收到惊吓,走路有点问题,以为腰椎间盘突出问题复发,没能及时对症治疗,后来又两次跌倒,两次又发脑梗。。。。。。
姆嬷 姆嬷 希望天堂没有病痛!希望姆嬷一切安好!来世再做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