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译华兹华斯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
——兼与徐老、hkdcsh先生谈诗歌翻译
引 言 去年11月份,笔者斗胆试译华兹华斯短诗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露西组诗之一),并以《她居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为题,将之作为一篇博文刊于博客中。 澳洲徐家祯老先生看到拙译,作文追忆其早年译诗经历,并刊出其译作。徐老译作质朴真诚,富有现代气息。更重要的是,他的译作对原诗要旨与精神理解得非常到位,对每个词句内涵与语境把握都很准确。香港hkdcsh先生也新译了这首诗,其译作质朴典雅,用词精妙。徐老和hkdcsh的译作都恪守了严复“信、达、雅”的标准,语言各具特色,都属于上乘之作。 在博文评论中,徐老对拙译进行了认真的点评,指出其中值得商榷之处。按照徐老的意见与建议,笔者再次研读了华兹华斯原诗和拙译,发现拙译中确有几处译得不妥。通过与诸位先生的推敲和探讨,笔者对原诗的理解和认识进一步加深,又学到了诗歌翻译技巧,从中获益很多。能得到徐老、hkdcsh等方家指正,实在是难得的学习机会。近期,笔者利用闲暇,重译了此诗。笔者在此将作品背景、新译、诸位方家的点评和相关观点一并刊出,借此文浅谈一下译诗的感想。本篇博文权当笔者的学习笔记,期待着与诸位先生、博友深入探讨诗歌翻译等话题。 诗歌翻译及其标准 简而言之,翻译是将一种语言转换为另一种语言的艺术。翻译大家都有着不同的翻译标准,以之衡量译作的质量和水平。近代著名翻译家严复先生就提出了“信、达、雅”的标准,已成为翻译界的通行标准。“信、达、雅”要求译文必须忠实于原作,语句表达通顺、典雅,既要准确地表达原作的精神和要旨,又要符合中文的行文与表达习惯。翻译通讯、报告也好,翻译诗歌、小说也罢,信是首要标准。没有吃透原作精神,没有把握原作实质,说明译者没有完全理解原文,这样的翻译会产生荒谬可笑的结果。在科技、法律类文章等材料的翻译中,必须要忠实于原文表述,否则会产生很多问题。诗歌是通过文字之美构筑音韵之美的艺术(此为爱伦坡名言),但翻译诗歌首先做到“信”,其次才去考虑“雅”。因而,诗歌翻译对译者的要求更高。不仅要译出作者所要表达的东西,而且要译出诗歌的韵律、意境,给读者以美的享受和启迪。诚如hkdcsh先生所言:嚴復的信達雅始終是翻譯的靈魂,但須謹守中庸之道。信雅兩者之間的度要恰如其分,信是基礎,雅是美感。試想一首詩若無文字美,音韻美,意境美,詩意蕩然無存,讀者一定會興味索然。 “信”——对原诗背景及内涵的理解和翻译 以华兹华斯的短诗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为例。翻译此诗,必须首先要理解其内涵,反复推敲每个词句的内涵。对原诗的理解还离不开对其创作背景的了解。 原诗: SHE dwelt among the untrodden
ways Beside the springs of
Dove, A Maid whom there were
none to praise And very few to
love. A violet by a mossy
stone Half hidden from the
eye! Fair as a star, when only
one Is shining in the
sky. She lived unknown, and few
could know When Lucy ceased to
be; But she is in her grave,
and, oh, The difference to
me! 这首诗情感质朴,不事雕琢。寥寥数笔,简约地表露悼亡之情,是英语抒情诗的典范之作。这首短诗属于华兹华斯的“露西”组诗系列之一,原型为一神秘少女。笔者手头资料匮乏,不甚了解其背景。根据hkdcsh先生博文译注可知其详情。 據聞,華茲華斯早年曾暗戀一位外表沉靜、性格內向的蘇格蘭少女佩琪,後在外遊歷的華茲華斯驚悉,這位心儀已久的女子業已悄然離世,心情異常沉痛,大呼“啊,我的人生驟然巨變!”遂寫下這首簡約而動人的經典挽詩。為平息內心痛苦,華茲華斯後娶其妹瑪麗為妻。(参见hkdcsh先生博文译注部分) 笔者在通读此诗后,觉得难点在第二段和最后两句。抒情诗一般表达作者的主观感情,不仔细研读,很难把握其精神实质。如果考虑韵律的特点,则可能会忽略一些细节。此诗虽短小,却有许多地方值得反复推敲。大家对第一节异议甚少。但余下的文字就值得推敲了。 笔者深感为难的是第二节诗。hkdcsh先生对此也深有体会。他将本节作了如下处理: 美若青苔邊的紫羅蘭, 偶然露崢嶸! 燦若九天之上的晨星, 孑然耀當空。 这样的译作典雅古朴,却有些偏离原意。徐老对其译作评价很中肯:译得甚佳,文句很雅,但我还是觉得有因文字之美而损伤原意之处。 第二段譯文很難處理,尤其第二句要顧及押韻,第四句閃動兩字,哈哈,有點'求韻之嫌'。此段寫華茲華斯獨具慧眼,伊人天生麗質,惜長在深閨無人識,詩人越發對其情有獨鍾,伊人驀然辭世,對詩人內心震動極大。 hkdcsh先生很坦诚,他的感言道出了翻译第二段的难处。hkdcsh先生对原诗理解很到位,很准确,出于译诗的需要作了技术处理。相比之下,笔者对此处的把握就没有那么深刻了。结果,笔者在译第二节诗有些想当然了。将译文处理成下面的样子: 像朵紫罗兰绽放在青苔石上, 在我眼前若隐若现。 美丽得如同那孤独的星光, 在夜空间清辉闪闪。 乍看起来,拙译似乎没啥问题,还做到了“达”和“雅”。仔细探究一番,其中的问题还不少,甚至连最基本的“信”都没有达到。 就一般人理解而言,“a mossy
stone”指长满青苔的岩石。根据徐老的见解,“stone”可以是墓碑、石碑等等,不一定是一般的石头。而这里更可能是前者,因为更有诗意。笔者翻译时,没有仔细探究其内涵,便参酌其他各种版本的译作,将之译为“青苔石”。经徐老提醒,觉得这样译来有些不妥。作者仰慕这位少女,以绽放的紫罗兰花比喻其容貌和气质。少女故去,作者不胜悲伤。恍惚之间,触景生情,由物联想到少女。这样一来,译为长着青苔的墓碑或石碑更加贴近原诗意旨,烘托出作者的哀婉之情。不做对这些词句作一番深究,不结合原诗的语境推敲词语,便体察不到这些细节。 至于第二节后这两句诗更难处理,拙译没有准确理解其意,就想当然地译出来了。徐老认为,when
only one is shining in
the
sky强调只有在天空仅有一颗星星时她那颗星才会发光。在群星灿烂时,她是看不见的。但实际上,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说:“要是...”。仔细想想,便会发现拙译非常不准确,就连原诗句的基本意思都没有翻译出来。这已经是相当的不“信”了! 笔者将When Lucy ceased to
be译为“很少人知道她已夭亡”。网友那颗晴空早就指出了其中的“夭亡”一词译得不准。那颗晴空认为,“夭亡”一词氛围上很好,但是原文并未特指“夭亡”【汉语语境中,未成年死去称“夭亡”因此还可斟酌】。徐老也指出,诗中没有说她多大死去,虽然死时一定还是姑娘,但说“夭折”还是有点武断。笔者也理解原诗的意思,但苦于找不出合适的词。但“夭亡”一词的选用的确显得有些武断。此处不如直译为好,或者仿效崇殷(即那颗晴空)译为“她何时玉殒魂销”或类似表达更为妥当。另外,笔者没有译出“when”,也算是一处漏译。 本诗的难点还在于最后一句。徐老就道出其难,并给出了处理办法。 最后一句最难理解。我的理解是她虽已死去,但还在墓里躺着。对别人来说,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她活着时也无人知晓,但对我,就全不一样。这一点在译文里一定要有体现。再说,诗里有“but”一词,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上述意思。所以不能忽略。 笔者在翻译时没有考虑这么多,竟然将“but”又给漏掉了,又是一处漏译啊! 可见,以“信、达、雅”为准,必须首先做到“信”;做到了“信”,才能追求“达”和“雅”。 改进后的拙译 根据上述见解和心得,笔者重译了此诗,刊录如下: 她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就在鸽子泉旁边。 这姑娘在那儿无人赞赏, 也很少有人爱怜。 像青苔石碑旁紫罗兰绽放, 在我眼前若隐若现。 如同一颗灿烂的孤星, 独自在夜空清辉闪闪。 露西默默无闻地活在人间, 无人知晓她何时不在世上。 如今她已在坟墓中安眠, 可对我却已完全不一样!
本次拙译以“信”为首要标准,尽可能保留了原来译作的格律,并不刻意追求字数的整齐划一。笔者深知这篇拙译还存在着一些不足。这次译作如何,有待诸位先生、方家评说。 “信、达、雅”——译诗标准之再探讨 徐老的见解十分精辟。他通过对hkdcsh先生译作的点评,对译诗的标准进行最为精准的归纳和总结。 信达雅,我以为首位是信,末位是雅。严复这样排列是有理的。要是三者能同时兼顾,那就是天衣无缝的佳作了。但绝大多数译诗是难以做到三者俱佳的,于是往往顾了一头或两头,就损伤了另一头或两头。 我则注重信和达,宁愿损伤一点雅;你则宁愿注重雅,宁愿损伤一点信。比如:兰花和紫罗兰不同;半遮着脸与偶露峥嵘也有所不同。这是两例。用文言译诗,这种委曲求全的情况更明显。我以为不是可取之法。翻译的目的应为读者忠实地传递原作的信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修饰词句。此仅为拙见而已。 两位先生的译作都值得我等晚辈学习、借鉴。诗歌翻译真的很难,难就难在如何对“信”、“达”和“雅”进行取舍,进而追求三者的均衡。英文诗歌与汉语诗歌在格律、形式、意境等诸多方面均存在着不同,不可能给将两种诗歌一一对应地翻译过来。但翻译诗歌也要注重“信”。求“信”再求“达”,忠实原作,表达通顺,再处理一下音韵,进行一些润色,也可以让译诗“雅”起来。由于英文诗歌表达更为直白,更适合将之翻译为白话文体,这样也有助于对其韵律的处理。将之翻译为格律体,既考验译者,又劳神费力,反而达不到预期效果。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些感受。如何译好诗,还需不断实践,不断摸索。 网络的便利使我们形成了探讨诗歌翻译的“workshop”,诸位先生、博友的真知灼见,使笔者获益很多。在此一并致谢。文中舛误难免,还请方家指正。 注:文中红字部分为诸位先生的观点,均未作改动。在此一并致谢。 徐老译作参见:http://blog.sina.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