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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2021-04-11 17:14阅读:825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十几年前,一位旅居在外的茂名袂花人通过邮箱与我交流,他说他外公家茂南区金塘镇桂山,那里江姓有忌食狗肉的风俗,所以他认为江姓来源于瑶族。不久“广东发展论坛”上出现一篇《广东姓氏概况(上)》的帖子,我见到其中有“江姓。人口较多,分布较广,肇庆、茂名等粤西地区的江姓应该有瑶族底层。据我所知,茂名江氏忌食狗肉”这一条,我断定就是他写的。可惜至今我都没有见到有下篇,不免念记着他。
2016年农历十月初七,我去金塘镇桂山村亲戚家吃返秋年例(注:桂山村江氏有几千人,绝对的大姓),趁机到村中四处转,拍摄、收集了一些资料,了解到这里江氏忌食狗肉只是局部现象,从手头掌握的江氏族谱资料也暂时未能找到有关瑶畲的线索。不过,在江氏祖祠外停放的两顶游神轿子中,摆坐的神像不是偶像,而是纸张上的手绘神像,画风古朴,隐隐约约透露出桂山村江氏的瑶畲底层信息。为何呢?
有关本地区庙宇中悬挂手绘神像画的现象,我现在掌握的资料(我主要在茂名市区、高州的庙宇游弋),在高州北部、西北部存在,而在茂名地区南部,我几乎没有见到。这种悬挂的手绘神像画,并不包含壁画,本地区庙宇普遍存在壁画。首先介绍陈冬青在《高州社会历史调查》中记录了他们在2007年调查了高州部分地区的64座庙宇,其中高州北部、西北部的几座庙宇中悬挂的手绘神像。辑录如下:
1)北部东岸镇大双村委会雷府庙前土地庙,庙内悬挂一男一女手绘神像。
2)北部大井镇青山村委会陂头村冼太庙,原名陂头义社,正殿三神灵,后壁悬挂木板上的手绘神像(俗称“板相”),从右到左依次为冯三官、郑四尚书、张三朝官、蔡四真人、蔡一尚书、罗大人、开天李社大帝、大塘万岁大王、冯嫩大人、蔡五舍人、张十二朝官、郑念五仙姑、冯远舍人、潘八舍人。
3)北部大井镇青山村委会坡嘴村冼太庙,原名旺侯社,神像罗大人(庙主)、郎君先生、张十二朝官、冯三官、张二官,后壁“板相”梁五官、蔡一尚书、郑念四尚书、郑念五仙姑、潘八舍人、许三舍人、冯嫩大人、冯远舍人、崩塘土主。
4)西北部荷花镇上俗村上俗庙,正殿神龛11个木雕神像,后墙还挂12幅手绘神像(俗称“纸相”),从右到左依次为冯十一大相公、太平官、甘三法官、陈一将军、洪禄国王大帝、遥望大王、覃一将军、黄小九官、天圣四娘、陈十五官、冯嫩大人,
5)西北部荷花镇荷花村讲堂庙,正殿三尊木雕神像,后壁挂几幅手绘神像,依次为黄牛湾三位大神、旧圩武当二座大神、旗头先锋、唐天府、盘古大王、冯二相、罗大人、秀才六官、廖一尚书、陆三天官、陈十五官,左侧偏殿冼太夫人、陈罗氏夫人,右侧偏殿古二总兵(当地古氏祖先)。
20197月,唐晓涛教授和我为了调查高州狼兵,去了大双村,雷府庙位于大双村委会新建村,旁边是陈氏宗祠,根据陈氏族谱记载,陈氏祖先陈黎旦,号晓初,字念一,神号陈念一尚书。这是一个具有瑶人数字名称的祖先(这种数字名称源于瑶人的“郎名”)。而青山村委会的江氏,我认为与桂山江氏同样来源于瑶畲,村中两座冼太庙,有着非常多的瑶人数字名称色彩的神明。荷花镇这两座庙宇也类似,而古姓,其瑶畲色彩相当显著。现在这些地方的庙宇都有手绘神像,为其瑶畲的来源增添了新证据。
我自己的调查资料里,悬挂有手绘神像画的庙宇在我家乡高州平山镇仁耀垌村委会军营村、福芳村委会河槎社。无一例外,这些庙宇的许多神明都具有瑶畲色彩,比如数字名称、奉祀盘古神、灵王、大王等。还有,网友向我提供了高州北部长坡高村年例游的神像画,抖音中高州北部大井道公唱“参王”的视频中的神像画(复制链接在浏览器观看:https://v.douyin.com/e6YDhnS/)。另外,网友同时提供的吴川黄坡、梅菉博茂的神像画由于佛道风格正统,或装在镜框,我不把它归入本神像画像类型。至于本地区瑶畲在明末、清初经过了一个逐渐汉化的过程,且绝大部分的庙宇都基本遭受了特定时代的摧毁,再经过重建的庙宇究竟有多少还保留原来的神像形象,则需要做更多调查工作。
不只是在庙宇,我还在我祖母葬礼上的打醮仪式(1995年),大仁庙平安大醮仪式(2012年)上见到类似的神像画,这些道公佬举行仪式的神像画更加精美和复杂,宗教故事性更强,与现今世界各瑶族的传世神像画更为相似。
我认为茂名地区的神像画来源于瑶族神像画,至今它在世界各地的瑶族聚居地区仍然盛行,是瑶族传统文化的一个特征,而在南方最大民族壮族中并不流行。茂名地区的神像画流行在北部,是过去主要的瑶人聚居区;南部不流行,也说明与汉族的关系不大,如果是汉族的文化传播,应该全域都有分布。当然不是说南部没有瑶人分布,只是数量不占优势,文化易受周围族群的影响。瑶族神像画在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清代《广东新语》、《清代江华瑶族神像画中大小海幡的图像研究》、《寻遗记—不能遗忘的神像画》、《瑶族神像画中主要图形符号及其价值》、《广东瑶族的民间信仰》、《排瑶历史文化》、《瑶山起舞——瑶族盘王节与“耍歌堂”》等文章及著作都有或详或略的记述。
关于瑶族神像画的来源,黄建福在《论瑶族神像画的源流及其与瑶族传统文化的关系》做了非常详细地讨论。黄建福认为“瑶传道教是瑶族神像画的生存土壤,从魏晋时期道教传入瑶族地区开始,神像画在瑶族地区不断得到传承和发展。至明清时期,基本形成了今日所见的瑶族神像画,瑶族神像画也逐渐发展成为瑶族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
李英晓在《瑶族神像画》一文中记述到:“瑶族神像画也叫神祇画,瑶人称之为神仙像、师公图等,源于唐宋时期的道教神像画,是瑶族师公在举行斋醮科仪时悬挂在神坛的神灵画像。它描述的是一个完整的神仙体系,所描绘的内容主要是巫、释、道、儒等教神仙及瑶族土俗神灵和祖先,也有表现民俗风情的题材。其主要用于祭祖(盘王)和庆贺丰收,在丧葬等道场法事中,也被用来指引科仪、驱鬼镇邪和祈福纳祥。神像画是瑶族民间绘画的主要形式,它根植于瑶族地区,反映瑶人的宗教信仰、精神追求以及审美情趣,构筑瑶人的理想世界。”李英晓的《瑶族神像画图形符号刍议》还通过论述瑶族神像画的图形符号,分析其历史价值、美学价值和文化价值,寻求其传承路径。杨壹的《瑶族神像画的种类和发展演变历史探究》则记述了瑶族社会存在着大量的以描绘巫道释儒等宗教神仙、瑶族土俗神灵和反映道场情景的画像,瑶人称之为神像画,瑶族神像画有盘王图、功德画、吊偈画和长卷等种类,瑶族神像画的发展演变历史是自然崇拜、鬼神崇拜、祖先崇拜和图腾崇拜的结果,它所体现出的民族信仰是维护瑶族内部精神结构的重要因子。
我认同梁钊韬先生的说法,他认为瑶族的宗教并不是单纯吸收汉族道教的疏、牒、咒语等,但它没有吸收道教的实质,有自身民族宗教信仰的内核。至于我们本地地方志也习惯称民间信仰为道教,其实我们本地的民间信仰与正宗道教也相差甚远,存在多样化、生活化、人性化、本土化的特点,是本土古代民族巫文化吸收道教发展而来的结果。神像画也是瑶族宗教信仰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
高州地区神像画不仅在斋醮科仪时悬挂,也在庙宇中悬挂。在现今的瑶族地区,庙宇中是否也悬挂神像画,我未找到各资料的明确记录,只是说在祭祀场所悬挂神明图像,这个祭祀场所是否包含庙宇呢?另外,我搜索到的资料中瑶族庙宇很多也是摆坐偶像之神像,有关瑶族庙宇中的神像画情况仍有待调查。而高州庙宇的神像画是否由斋醮科仪场所演变为庙宇中悬挂,也有待继续调查。当然更加期待全面的整个地区的神像画调查,包括道公人员手上的、庙宇的,以及过去的神像画情况,全面评价与瑶人的关系,根据一些古旧神像画的特点,可以推测部分瑶人迁徙到本地的时间点,以及迁徙原地,画师技艺的传承,这是本地民族演变的一个重要历史文化资料。

2021411日,茂名之桐庐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2016116日茂南区金塘镇桂山村年例游神上“联英境主”轿亭见到的神像画。画像较新。年例游神完毕,莲垌境主庙的神明回到江氏太轩祠地堂,晚上做大戏时神明也能欣赏到。背景图显示其为联英境主。这种神祇以画像形式而不是以偶像形式,隐隐约约透露了江氏的畲瑶底层信息。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联英社”轿亭,这张应该是道符,显示了各路神明。其中有“当年行令周大王”,历史高州有瑶族周姓首领,不知周大王是否源于此。轿亭里也是神像画,与“联英境主”轿亭神像画几乎相同,只在色彩上有些区别。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雷府庙前的土地庙,为手绘土地神像,画像已甚为古旧。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2018217日,高州市增山镇仁耀垌村委会兵营社、广福宫,据庙内碑记记载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兵营社奉祀的神明,只有纸质画像,没有偶像,画像较新。从左到右神明的名称依次为李叶念先锋、潘八舍人、道德夫人、殿内舍人聂一官、各家民丁香火、关圣帝、行兵都掌冯大人、罗大人、万岁灵王、盘古大仙、军事指挥冯大人、冼太夫人、高鉴大王、勅赐巡天乡主聂五官、浮应大王、土地公、土主八婆。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201927,平山镇福芳村委会河槎社。本社居民葛、陈、李、梁、刘、冯姓,葛是这里的大姓。画像从左到右依次为李一尚书、葛二尚书、冼太夫人、道德夫人、葛三先锋、罗大人、关圣帝、盘古大王、康王大帝、万岁大王、刘三仙娘、舍人聂一官、土主(公婆)。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2012122,高州市平山镇大仁庙平安大醮上的神像画之1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2012122,高州市平山镇大仁庙平安大醮上的神像画之2。这幅神像画色泽陈旧,年代已相当久远。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2012122,高州市平山镇大仁庙平安大醮上的神像画之3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网支提供,高州长坡高村年例游神中的神像画。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瑶族神像画之1。来源于《不可遗忘的神像传承:记瑶族神像画师》一文。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瑶族神像画之2。来源于《不可遗忘的神像传承:记瑶族神像画师》一文。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瑶族神像画之3,年代从清朝嘉庆到宣统年间。来源于百度图片。与大仁庙平安大醮上的两幅古旧神像画风格、形象、色彩非常相似。
诸神的诞生(之二十六)——具有瑶族色彩的高州庙宇手绘神像

瑶族神像画之4,年代不明。来源于百度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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