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 叶永平
我是浦东“新移民”。20世纪90年代，我摒弃“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老观念，从浦西到浦东工作，并在浦东生活。从此，我爱上了浦东，也爱上了浦东的一草一木。而且，对这里的“植物新移民”青扁豆也情有独钟。
在浦东这片土地上，早有先民种植大豆、蚕豆、豌豆等，而引入青扁豆不过30来年，几乎同我在浦东生活的时间差不多长。
我记得，住在浦西时，紫色的扁豆是大多数家庭的秋季时令菜，至于青扁豆，我没有听说过，更没有吃过。
搬到浦东后，我有点纳闷：怎么青扁豆一年四季都有卖，是市民菜篮子里的“常青豆”？直到今年初夏，朋友来电告之：“青扁豆花又开了！”于是，我们开启了这次“青扁豆之行”。
我们来到“中国青扁豆之乡”浦东新区泥城镇。紫红色的青扁豆花迎风招展、娇艳可人，一串串青扁豆在长满藤蔓的豆架上探头探脑、蓬勃生长。这里的青扁豆为长椭圆形，豆荚肥大，呈淡紫青色至紫红色，可带荚炒煮，据说吃口香甜软糯。


泥城镇是由长江和钱塘江水夹带的泥沙长期冲积而成，开垦时间距今约170年，开垦时为防海潮侵袭，筑有四方如城的泥圩，故名“泥城”。从地铁的车窗里眺望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猛然想起，今年正是泥城镇开发建设20周年。如今，这里既有产城融合的宏大发展目标，又保留着“一条大芦线，十里风光带”的壮阔乡村景色。
当地的朋友陪我一起漫步于城镇街道和农田大棚中。据说，原彭镇（现为泥城镇一部分）的《彭镇镇志》记载，1992年，民间一种似“猫耳朵”的青扁豆从青浦传入彭镇。1993年开始试种，此后规模不断扩大，产量攀升，其因豆荚肥大、吃口软糯、营养丰富而深受市民欢迎，久而久之，人们索性称之为彭镇青扁豆。1999年，泥城镇荣获“中国青扁豆之乡”称号，青扁豆可谓泥城人的“金豆豆”。
在青扁豆大棚里，我凝神聆听农业科技人员的介绍：青扁豆富含生物类黄酮，具有一定抗氧化食疗功效。在现代大棚和科技的条件下，青扁豆一年四季可实现采摘，而且产量高，收益好，故有“发财豆”之美誉。难怪，青扁豆在泥城这片土地上受到器重。人们建立青扁豆研究所，专门探寻栽培新技术和病虫害防治，以产销研学一体化不断培育更多新品种。在这里，青扁豆像遇到了“知音”。
豆农指着翠绿欲滴的爬满青扁豆藤蔓的豆架，向我述说着科技元素注入传统农业的种种好处：“以前露地一年种一茬，现在大棚里一年可以收三五茬。”“用轮作水稻来改良豆地，力求可持续发展。”“积极探索青扁豆套种草莓、小番茄、水果黄瓜、豌豆等，这样，伲（浦东方言：我们）增收致富，开心邪啦（浦东方言：非常开心）……”


我不由赞叹。2016年，彭镇青扁豆获得“农业部农产品地理标志”认证，这是上海市第二例、浦东新区第一例成功通过农产品地理标志评审的蔬菜。小小的青扁豆带来无限生机，经过岁月的锤炼，成功演绎出一个年产值超亿元的蔬菜知名品牌。同时，青扁豆产业辐射带动泥城镇周围的几个镇的农户勤劳致富，共同过上小康生活。30年的发展，泥城青扁豆在华东地区青扁豆市场占有率达到70%，上海市场占有率达到90%。泥城青扁豆闯出一片新天地，独占鳌头！这里的豆农靠种扁豆翻了新房子、买了新车子，他们就把房子叫“扁豆楼”、把车子叫“扁豆车”。
我不时被泥城人的青扁豆情结所感染所鼓舞。他们自2022年举办首届“青扁豆节”后，便将青扁豆视作“坚韧、向上、务实、奉献自我”的精神象征，并将此纳入泥城人的精神生活。确如汪曾祺所赞誉的，扁豆花是最具平民色彩的花。
这大棚里的扁豆花的花期，早已从短短一两个月延伸为一年四季。我不由得想起清人《豆棚闲话》中说的“只有扁豆一种，交到秋时，西风发起，那豆花越觉开得热闹”，相比当时，今日的泥城青扁豆花一年四季都“开得热闹”。
豆架上爬满了绿色的豆叶，一片片，一沓沓，层层叠叠，透出浓郁的绿色氛围。无数细细的豆蔓枝茎，就像伸出的无数“小手”，有的弯弯曲曲地顽强伸展着，只要有一点点可以“搭手”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向上，用力“勾住”；有的直挺挺地朝上蛮长，当长长的豆蔓枝茎再也无法“挺立”时，其就顺势就近攀缘，用自己的细细的蔓丝缠绕在其他物体上，后来居上。还有的干脆互相缠绕着，拧成一股劲，共同往上攀登。我沉思着：这大概就是青扁豆世界里的生存法则。它们就是这样有序地在豆架上“攀爬”，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生怕被甩在后面，团结互助又富有竞争。这些青扁豆，以其独特的形态、顽强的生命力和优雅的气质置身于此，宛如新时代的豆农。
豆农招呼着我，我们一起挎个篮子，从一堵堵缀满青扁豆的绿墙上，轻轻采摘青扁豆。不一会儿，大有收获的我们就在一旁的食堂土灶上点火烧青扁豆饭，“噼噼啪啪”的柴火熊熊而起，豆农将刚刚摘下的青扁豆去除头尾和两端的筋丝，再掐成两段，说，这样更鲜嫩清香。起油锅，先放蒜末，再煸炒青扁豆，然后拌好当地出的米饭，开火翻炒直至煎出锅巴。很快，青扁豆饭香气四溢。我一瞅，青扁豆由紫色变为碧绿色，品相颇为可人，顾不上礼节，不由自主地先尝了一口。
这青扁豆饭，真香！
图片来自新华社及上观新闻
（刊于2024年7月28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解放日报 《青扁豆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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