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诗词中最痴情的女子
2017-12-16 18:27阅读：
【古典诗词，新鲜解读】
温庭筠《望江南》：思念是一种病
丁启阵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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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作词始于中唐，李白、韩翃、张志和、刘禹锡、白居易、温庭筠、韩偓、皇甫松等人都有传世的作品。但是，对这种新生的文体，他们大多并不重视，只是偶尔为之，主要精力仍然在写诗上。温庭筠要算是在词的创作上用力较多且成绩可观的一位。
这首《望江南》，虽是文人词的早期作品，但堪称佳作，受到文学史家的交口称赞。例如，陈廷焯称赞它“绝不着力，而款款深深，低徊不尽，是亦谪仙才也”，把温庭筠在词中表现出来的才华跟李白相提并论。
2
白蘋洲，《白香山诗集》补遗卷上《送刘郎中赴任苏州》，汪立名注引《太平寰宇记》：“白蘋洲在湖州霅溪之东南，去洲一里。洲上有鲁公颜真卿芳菲亭，内有梁太守柳恽诗《江南曲》云：‘汀洲采白苹，日暮江南春’，因以为名。”
湖州霅溪上的这个白蘋洲，可以是温庭筠写作（吟哦）《望江南》词的确切地点
，也可以是泛指所在。蘋草开白花，凡有蘋草之水边（中）沙洲，都可以叫做白蘋洲。这样的白蘋洲在江南地区，应是寻常可见之景。
3
词中的痴情人（一般理解为女子），独自倚栏盼望心上人归来，望了很久。这是文学史家们的共识。但是，具体起始时间，存在着分歧。
夏承焘《唐宋词欣赏》：“这里（按指“斜晖”句）点出时间，联系开头的‘梳洗’，说明她已经望了整整一天了。”“刘学锴《温庭筠全集校注》：“此首集中笔墨，抒写女子江楼终日凝望归舟不至的惆怅。”两位学者虽然没有明确指出具体起始时间，但“整整一天”、“终日”，都可以理解为自早至晚，也就是从早晨开始。
跟夏承焘、刘学锴两位不同，施蛰存和唐圭璋两位学者都明确地认定是“午后”。施蛰存《读温飞卿词札记》：“此女独倚江楼，自晨至暮，无乃痴绝？窃谓此词乃状其午睡起来之光景。”唐圭璋《唐宋词简释》：“起两句，记午睡起倚楼。”
我的意见跟上述两种说法都不一样，我认为应该是迟起的上午，即介于早晨与午睡后之间。温庭筠另一首词，《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百无聊赖的闺中思妇，早上迟起梳洗，是生活中的常见现象，也是温庭筠笔下女性的典型行为。把两者联系起来，合乎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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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当然不是横空出世，而有其来龙去脉。
俞平伯《唐宋词选释》指出，词中的“独倚望江楼”，跟南朝乐府民歌《西洲曲》中的“望郎上江楼”相似，“过尽千帆皆不是”跟《西洲曲》中的“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同义。俞氏还引汉代《古诗十九首》“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给“脉脉”一词作注。
整首诗意，俞平伯认为，可能跟中唐赵微明《思归》中间两联“犹疑望可见，日日上高楼。惟见分手处，白蘋满芳洲”有关系。他说：“合于本词全章之意，当有些渊源”。
其实，认真计较起来，还可以追溯得更远，更多。例如，《楚辞·九歌·云中君》：“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王昌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从内容、风格上说，这首《望江南》更接近《西洲曲》这样的南朝民歌;只关男女、风月、恋情，无涉婚姻、家庭、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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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的好处，前人多有揭示。其中两家言简意赅，尤中肯綮。
沈际飞《草堂诗余别集》：痴迷，摇荡，惊悸，惑溺，尽此二十余字。
夏承焘《唐宋词欣赏》：用“斜晖脉脉”比喻女的对男的脉脉含情，依依不舍。“水悠悠”可能指无情的男子像悠悠江水一去不返……这样两个对比，才逼出末句“肠断白蘋洲”来。
这里我要补充两点：一、“梳洗罢”三字，不止是表示闺中思妇“独倚望江楼”的起始时间，更是思妇痴情的表现。在思妇的心里，心上人随时可能出现在眼前；百无聊赖之际，还不忘为悦己者容，要让对方看见最美的自己。这样的女子，痴得可爱！——施蛰存先生竟然不相信她会“痴绝”，显然跟词意背道而驰了。二、“过尽千帆”四字，不可轻轻放过，需要细品，至少有两个含义：一是逐帆察看，唯恐错过；二是一帆一次失望，千帆千回惆怅。这首词表现的正是女子的痴绝——从这一点上说，施蛰存先生似乎没有读懂这首词。
2017-12-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