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莲塘——福建闽侯程氏家人传说（51）
2021-05-03 01:05阅读：
长篇小说连载：莲塘——福建闽侯程氏家人传说（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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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程赟断案（5）
话说漳州刺史程赟将林逸、林珑杀人案发回龙溪县重审，龙溪县令心领神会，给林逸、林珑小哥俩判了个“一岁刑”，就是一年有期徒刑。上次判人家死刑，这次判人家一年有期徒刑，这个落差也太大了吧！
饶是如此，漳州刺史程赟却不满意。
按程赟的本意，直接就该判林逸、林珑无罪，把他们放了。所以，过了两天，刺史程赟亲自提审林逸、林珑两个系囚（在押犯人）。
（上图：唐阎立本《孝经图卷》局部）
现在电视剧里，古代衙门公堂，全都是阴森森的一个室内大殿。大谬也。
看唐代阎立本的《孝经图卷》可知，唐代衙门的公堂，是在衙门院子里设的一个半露天的台子，有点像一个小戏台。台口摆一张桌案，审案的长官就坐在桌案后面，他的两旁还会站着几个助理，受审的人犯就站在台下。《孝经图卷》还显示，院子里还有闲杂人等，连小孩都有，说明衙门大院是开放的。宋代有《孝经图卷》摹本，审案人换成包拯，但公堂也是照抄阎立本原图，说明宋代的公堂跟唐代一样。
回来继续说程赟审案。
程赟80岁，是有玄孙的人了，他端坐在公堂之上，看着堂下两个无助的少年人，好不心疼。
他先来个“点名”，以便验明系囚正身。他开口叫道：“林逸？”
堂下林逸朗声回答道：“林逸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怜相。
程赟问：“汝肖兔？”
林逸一愣，“刺史焉知？”
程赟不回答他，转向另一个：“林珑？”
林珑也来个朗声回答：“林珑在！”也是没有丝毫可怜相。
程赟心中暗自称赞。年纪虽小，却不怯弱。
程赟问林珑：“汝肖龙？”
林珑回答：“然。”
程赟笑笑，对小哥俩说，“名中嵌生肖。”林逸的名里嵌了“兔”字，林珑的名里嵌了“龙”字。
说完程赟就宣判小哥俩无罪，命人给小哥俩松绑，当场释放。
刺史衙门在场的官员全都傻眼！这也叫审案？点个名，卖弄一下小聪明，说哥俩“名中嵌生肖”，就审完一宗杀人案？未免太草率行事了吧？
可是在场围观的吃瓜群众却抚掌（鼓掌）喝彩起来：“程刺史英明！”“程刺史神武！”
程赟说，“为父母兄长复仇，何罪之有？为民除害，何罪之有？”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喝彩声。
程赟说道：“古人云，子不复仇，非子也。”这是东汉史学家袁康
《越绝书》里的“半句”话。为什么是“半句”呢？因为人家袁康全句是：“臣不讨贼，子不复仇，非臣子也。”意思是做大臣的若不讨贼就不该为臣，做儿子的若不复仇就不是儿子。程赟把这句话里讲臣子的那几个字给“屏蔽”了。程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外人并不知道他程赟曾经如何口诛大贼朱文进，外人只知道他是被大贼朱文进派来当刺史的，若他在这里讲“臣不讨贼，子不复仇，非臣子也”，等于是自取其辱。程赟80岁的人，不想跟普通吃瓜群众费这个口舌。《越绝书》被称为“复仇书”，讲了很多复仇合理的话。但《越绝书》不是很有名，后世知道这本书的人不多，所以程赟大抵可以这么蒙混过去。
程赟又引用儒家经典《春秋公羊传》里的一句话作为判案理由：“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意思是，父亲无辜被杀，儿子复仇是正当的。又说，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子曰：“
寝苫枕干（睡草席，枕兵器，随时准备报仇
），弗与共天下也（与仇家不共戴天）。遇于朝市，不返兵而斗。（若在街市相遇，不用回家取兵器，当场就跟他拼命
）”
这是《礼记.檀弓上》记载的孔子与其弟子的一段对话。很明显，孔子是支持个人为家族复仇的。
听完程赟的判案理由，在场的官员这时也都服了。他们明白过来，原来程赟一上任就主动提出重审此案，是有备而来，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草率行事。
此案没有奏报到福州朱文进的朝廷。程赟心里有数，原先“复核”小哥俩死刑的又不是朱文进，朱文进想必不在乎。朱文进不可能维护被他弑杀了的王延羲。
这个作为，受到当地舆论好评。
程赟抱着赴死的心态来漳州赴任，却利用手中的权力，救了林家小哥俩的命。
写到这里，程老汉真为自己的老祖宗感到自豪：权力来得快去得快，手中有权就该这么用啊！
话说那天程赟下令释放林家小哥俩之后，院子里围观的两个30岁左右的男子趋前来对着程赟就双膝跪下，匍匐在地，不停地叩头，口称“程刺史大恩大德！”
判林逸林珑小哥俩无罪释放之后，程赟还命人把林地主家里雇佣的长工和婢女叫到刺史衙门，嘱咐他们，今后汝等主人乃林逸林珑兄弟，汝等须守本分，小心伺候，不怠慢，不欺诈。林家的长工和婢女都唯唯诺诺答应着，又告诉程赟说，小哥俩的两个姐夫时不常会从外地来漳州关照林家的家务，程刺史毋庸忧虑。
话说林地主的元配夫人头两胎生的都是女儿，两个女儿早两年已先后嫁人，一个嫁到泉州，一个嫁到汀州，婆家都是地主，家境都很好。娘家发生惨案，她们都曾偕夫君回娘家奔丧、帮助两个幸存的弟弟料理后事。按那时规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权处置娘家的财产。但只要两个弟弟不被处死，这家产就不会被娘家叔叔伯伯瓜分。两个弟弟被判死刑之后，他们的两个姐夫又都来到漳州，一是稳住岳家的长工和婢女，嘱咐他们小心伺候；二是为小哥俩打点衙门、牢里的牢头、狱卒，让小哥俩在牢里少受苦，还时不常来探望小哥俩，说各种宽心话。所以，林家的大小事务，都还井井有条。林家有亲戚觊觎林家财产，有所企图，他们都及时报官。衙门既然打点过了，就有做官的去警告林家亲戚不要乘人之危。话也说得很白：“无使胡太急，且待其伏法。”意思是不要这么着急嘛，等他们被处死了再说吧。
林家的亲戚们没人能想到，林逸、林珑小哥俩竟然是免死回家，分不到他们家的财产了！
古人成年标准比今人年轻。案发那年林逸14岁、林珑13岁，现在都已长了一岁。林逸15岁，按那时的标准，已经是成年人了。唐代法律，男子15岁就可以结婚。《唐会要·嫁娶》里记载说，唐玄宗曾下诏:“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以上，听婚嫁。”意思是男十五、女十三为结婚年龄下限。所以，林逸出狱当年就结了婚，媒人是程赟的长子延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