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歌《酒醉的蝴蝶》错在哪儿？
2023-07-27 12:51阅读：
流行歌《酒醉的蝴蝶》错在哪儿？
石毓智
2023年7月27日
此文刊于《咬文嚼字》今年7期
最近两三年以来，有一首流行歌很火，歌名是《酒醉的蝴蝶》。这首歌由刘海东作词，为孙艺琪等歌手所唱红。这首歌节奏欢快，语言简短，寓意新颖，所以不仅为广受年轻人所喜爱，也是全国各地广场舞的最常见曲目之一。除了用作歌曲名称，“酒醉的蝴蝶”这句歌词在这首歌里共出现了9次。下面是这首歌的前四句歌词：
怎么也飞不出
花花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
酒醉的蝴蝶
流行歌曲既是大众学习语文的好素材，也是最容易出现语文错误的地方。这首歌的题目和反复咏唱的“酒醉的蝴蝶”这短短五个字，就犯了个语法错误。
一般人都不会去多想，只要听着旋律不错就行，盲目地跟着唱。其实，这里违背了汉语语法的一条规律，就让我们借这首歌词给大家普及一下。“酒醉”在这里是作定语的，修饰限制中心语“蝴蝶”。但看这个例子，一般人也难以觉察出有什么问题，然而拿同类的现象做一个简单的对比，就不难发现问题。“醉”是个不及物动词，属于同类的动词还有“走”“落”“下”“笑”“刮”“滴”等，这类动词用作定语的时候，都是有关名词放在这类不及物动词之后的。请看下面用法对比：
下雨的季节
*雨下的季节
落叶的黄昏
*叶落的黄昏
走大车的干道
*大车走的干道
漏水的马桶
*水漏的马桶
刮风的夜晚
*风刮的夜晚
滴油的汽车
*油滴的汽车
晒太阳的人
*太阳晒的人
单独使用的时候，上述作定语的成分可以颠倒语序，但是意思有别。比如，既可以说“下雨了”，又可以说“雨下了”，然而两者的意思明显不一样。前者只是简单说明天气的变化，是最常见的、最基本的用法；而后者则是指所期待或者预期的某场开始落下了，即有特殊的语义表达。
单独使用时，“醉酒”和“酒醉”都可以用，然而意思不一样。“醉酒”是简单说明“喝醉酒”这件事，而“酒醉”则通常是指特定某一次喝酒行为，比如：“老张是不是还酒醉未醒？”说话者知道老张此前喝醉酒这件事。我们调查了大规模的语料库，在定语位置上，最基本的、最常见的用法应该是“醉酒”，例如：
醉酒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5条第3款）
但事实上，事情可能会发展到不可控的状态，特别对于醉酒的女性来说。（《人民日报海外版》2017年7月3日）
如《骆驼祥子》成功地创造了贯穿全剧的新程式，特别是表现现代人醉酒的身段
和充满悲喜对比的优美人力车舞令人拍案叫绝，在程式与内容的协调上进行了新的探索。（《人民日报》1999年11月5日）
几天以后，那位醉酒的客人
要离店了。（《人民日报》1984年6月14日）
每年5到7月，当夜晚来临，会有棕熊溜到湖边，捞食如同醉酒的鱼儿。（《人民日报海外版》2015年10月22日
同日，在哈阿公路上，督察人员发现一辆警车内有一名醉酒的公安人员蔡某，据交待是他把警车交给非警务人员徐某驾驶的。（《人民日报海外版》2003年7月1日）
根据上面的例子和分析可以明白，不能说“酒醉的人犯罪”。现在回过头来看那首流行乐歌词，它的情况跟上面例子类似，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醉酒的蝴蝶。”所以，那首流行歌词中的“酒醉的蝴蝶”是个语法错误的表达。
汉语语法充分语序变换这种语法手段，词语一样而语序不同的句子，一定有不同的意义。比如“我还了书”和“书我还了”的意思就大不相同，前面一句的“书”可以是任何一本，而后者则是指特定的某一本，即听话者明白这是哪一本书。再比如，“她在桌子上跳”和“她跳在桌子上”也是表达不同的意思，前一句说的是“跳”这个动作发生的地点是“桌子上”，后一句则是说“她”从别的地方跳到桌子上。这种例子还有很多，我们就不一一列举了。
汉语是以语序作为一种最重要的语法手段，任何由相同成分所构成的不同语序的结构，必然拥有不同的意义，而且两者往往是不能互换的。“贵妃醉酒”不能说成“贵妃酒醉”。尊重汉语的语法规律，正确使用汉语，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