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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一代玄谈领袖,最终被挖个坑给埋了!

2024-04-27 11:20阅读:
王衍,琅琊王氏。
他爷爷是幽州刺史,父亲是平北将军,去山涛家里玩都不用敲门,山涛是竹林七贤的老大哥,混到四十多岁才当上郡里的主簿。
小王衍翻弄完琴棋书画,山大哥将他送到了大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何物老妪,生宁馨兒!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
山大人懂得阴符六甲?
山大人擅长观人识相?
山大人还会装神弄鬼?
屁!老子说的是门阀世袭!
十四岁那年,王衍被父亲派去汇报工作,寻常人见到了羊仆射大脑短路,这位自小见惯大场面的少年,站在羊祜面前不卑不亢,言辞精炼。
羊祜是什么人?一生贡献五六个成语的文武全才,他是西晋的开国元勋,是博学多思的文人雅士,更是正身自律的道德模范。
或许,再牛逼的人物也有衰老的时候,遇见年轻优秀的后辈心有戚戚,老羊望着侃侃而谈的小王,仿佛看见了顶起名门世族荣耀的自己。

神情明秀,风姿详雅。
一次汇报工作的机会,让王衍的名气在洛阳皇城流传,杨骏担任太傅兼皇帝岳父,找人说媒想把小女儿嫁给王衍,还说以后见着司马炎就能喊姐夫了。
王衍没有同意,主要是因为杨骏的口碑太差了,他说自己年纪还小不宜早婚,老杨家表示愿意再观察两年,他只好装成间歇性精神病来躲婚。
晋武帝司马炎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潜力股怎么发疯了,他问王戎这人的品行才干究竟如何,王戎笑了笑说道:我这位堂弟啊,当世孤品。
未见其比,当从古人中求之。
举世誉之的光环下,王衍好像想要证明名至实归,他的清谈阔论见解独到,他的行文草书去尘脱俗,还时常发表些纵横策论的文章。
文字是精神思想的实化载体,过于痴迷反会滋生虚化幻象,仿佛古今道理尽在自己囊中,只因这是成本最低的方式,而非最为坚实稳固的方式。
名气大了,事情就跟着来了,朝廷召选安定边疆的人才,有人推荐王衍担任辽东太守,会场上极为罕见的全票通过,都认为王衍配得上两千石的职位。
同样一份重任,有人摩拳擦掌,有人脚底抹油,寻常人打破头也抢不来的机会,被王衍当做皮球给一脚踢飞了。
谨言,慎行。
王衍不再谈论合纵连横,也不再点评热榜时政,他整天将玄谈妙理挂在嘴边,仿佛只要自己没有着力点,就不用承受一丁点的反作用力。
别人以为他不去上任是清高,王衍明白自己大概是因为畏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询问自己究竟畏惧什么,边疆的战火纷飞还是难以驾驭的公务?
无惧是一种自然,畏惧也是一种自然,没有比对就不会产生错位感,王衍的错位感还比较深,没有力量突破一头,就会彻底滑向另一头做以补偿。
每次举办大型清谈活动,王衍总会身穿白衣登台开讲,他手持一把白玉镶嵌的拂尘,头戴白冠瞅着跟个瓷娃娃似的。
就你?整天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王氏家族的年夜饭上,一位族兄喝多了指着王衍骂,还抄起酒杯砸在他的脸上,王衍没有抓起盘子砸回去,而是带着小堂弟默默离开了。
两人登上牛车,王衍掏出镜子看看有没有破相,尽管内心很是愤愤不平,却转过头对小堂弟说:哎,你看看牛背上的缰绳系牢着没?
多年以后,这位小堂弟长成了大人物,他就是奠定东晋江山的王导,王导在儿孙面前回忆堂兄的风度,感慨道:岩岩清峙,壁立于仞。
风度和畏惧,是有一道分界线的。
王衍父亲死时,朝廷和亲族送来大量的治丧款,头七刚过就有熟人跑来借钱,王衍借钱的时候没有装大爷,要钱的时候却成了真孙子。
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王衍没过几年就破产了,他从大宅子搬到西郊的小院子,族亲帮他谋了份县令职位,王衍只得收拾包袱出京上任。
他拒绝过太傅的婚约,拒绝过太守的聘书,一个元城县令倒干的挺舒坦,因为他什么都不干,整天带领民间学者开清谈会,忙得二把手差点猝死案头。
王衍高升了,最庆幸的人应该是二把手...
王衍是琅琊王氏,娶了个媳妇是太原郭氏,名门联姻铺出了一条星光大道,太子中庶子、黄门侍郎等等,各种各样的闲差任君挑选。
何晏给《论语》注解,王弼给《老子》注解,京城悄然刮起一股玄学之风,王衍的特长赶上了时代风口,顿时生出久旱逢甘霖的舒畅。
有和无,实与虚,比起日常事务的挖坑推挤,天地宇宙是如此的清澈广博,王衍很快成为玄学领袖,对此发表的言论深邃而缥缈。
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
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
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
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
裴頠出身于河东裴氏,喜好玄谈却并不脱离实际,他侧重于“有”才能有所为,指责王衍的“无”过于虚无,什么时候把吃饭戒了再来逼叨。
在这件事上,王衍表现的极具风度,就像“无”是“有”的老子那般,非但不接茬和他隔空对骂,还到处夸赞老裴这人很有才华。
学识、人品、外形、风度,王衍解读老庄成为全民偶像,职位犹如坐火箭似的蹿升,朝廷开会也期待他先来讲两句。
选举登朝,皆以为称首,矜高浮诞,遂成风俗焉。
或许,有无、虚实、阴阳只是人为概念,天道并不侧重一头而是兼顾平衡,王衍坐而论道积累了冲天名气,就被无形大手推进旋涡检验是否行之有效。
他的女儿成为太子妃,恩宠有加还能够保持平静,他的幼子夭折于襁褓,痛断肝肠哭得昏天暗地,名士山简劝慰不至于如此悲伤,王衍悲痛的说道: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这位“贵无”的清谈领袖,对于“拥有”的不太在意,但是被“夺取”的充满留恋,还是那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王衍内心的畏惧更加广博了。
原来,实的接不住,虚的也扛不起啊。
郭氏看见丈夫情绪低落,让婢女将金银珠宝堆满床头,王衍喊叫着赶快把这些脏东西搬走,还苦劝媳妇不要跟着贾后非法敛财。
王衍拿媳妇完全没办法,人家论起来是贾南风的亲戚,她们贪恋索取的不光是财宝,还有西晋王朝的公章,自己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太子不是贾南风的儿子,被名义上的母后逼得无路可走,他在最艰难的时候想起老丈人,给王衍写了封密信恳求出手相救。
怎么救?救谁?王衍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什么清谈义理,什么尚书令,所有名誉仿佛变成了刺冠,他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钻进去。
王衍出手了,他让女儿赶紧和太子离婚,等到司马伦带兵暴揍贾后时,那位太子已经被逼死了,王衍的遮羞布也逐渐被撕开了。
衍备位大臣,应以议责也。
太子被诬得罪,衍不能守死善道,即求离婚。
得太子手书,隐蔽不出,志在苟免,无忠蹇之操。
宜加显责,以厉臣节,可禁锢终身。
王衍的职位被罢免了,却依然心惊胆战的睡不好觉,他以前瞧不上的司马伦篡位了,经常梦见对方朝着自己嘿嘿笑。
怎么办呢?王衍又装起了间歇性精神病,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他疯疯癫癫的追着人砍,直到砍死了好几个苦命奴婢。
王衍把家里搞得很乱,朝廷把天下搅得更乱,司马叔侄们开启了八王之乱,就连五胡异族也跑进来趁乱打劫。
王衍的病情时好时坏,具体是好是坏得看台上是谁,走了司马颖,来了司马越,王衍却能够稳中有序的升任三公。
职位有了,担当没了。
他在晋朝的地图上画圈圈,对司马越说:中原乱套了,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地方上,这几处地盘易守难攻,抓紧时间派些自己人过去。
王衍说的自己人是自家人,亲弟王澄出任荆州刺史,荆州有江汉的险要,堂弟王敦出任青州刺史,青州有靠海的险阻。
好地方全让自家人占了,王衍坐镇京师说这叫狡兔三窟,有眼力见的人看出来不对劲,问候王衍时都会加句臭不要脸的。
识者鄙之。
匈奴的军队逼近洛阳,王衍主导打了一场胜仗,农民起义军揭竿而起,很多人准备衣冠南渡,王衍高调拍卖家里的牛车,以示要和洛阳皇城共存亡。
玄学清谈的风口过去了,性命攸关的倾轧消失了,王衍拾掇着支离破碎的自己,老天对他行之有效的考验却并未结束。
司马越死了,众人推举王衍接管大旗,他望着烽火狼烟的混乱局势,拒绝道:吾少无宦情,随牒推移,遂至于此。今日之事,安可以非才处之。
畏惧和推脱,是有一道分界线的。
次月,石勒带兵攻破了洛阳,下令召见西晋的王公大臣,王衍低着头走向皇宫大殿,双腿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座大殿看起来金碧辉煌,然而是无数鲜红血液染成的,曾经也很喜欢玄谈的裴頠,因为强硬阻拦篡位的司马伦,十年前就在这里被打死了。
王衍可以不看裴頠站过的地方,但却躲不过内心封藏的记忆,那位拜见羊祜时不卑不亢的少年,此时此刻仿佛比他还要高大许多。
衍为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
这一次,王衍的大脑短路了,他讲完战场失利的缘由,又说这些计谋不是他出的,石勒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反倒跟他聊起了玄学清谈。
这是久旱逢甘霖吗?王衍给石勒讲了整整一天,接着间歇性精神病又犯了,他说自己不参与国事,只想避免自身的祸患,还劝石勒直接登基称帝。
石勒怒了,骂道:君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坏天下,正是君罪。
或许,石勒压根没想放过西晋旧臣,王衍却急着把自己扒个精光,这位玄学领袖被拖走时,石勒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留个全尸吧。
秦岭一白带着土蜂蜜来了,王衍正站在墙根前呢喃自语,一阵清风吹拂过花白的须发,断断续续听见他在说:如果不是崇尚虚浮,一心匡救天下,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十几个士兵推倒墙壁,王衍被砸死了,终年五十六岁。
王衍:一代玄谈领袖,最终被挖个坑给埋了!
后记:
人人读老庄,人人成不了老庄。
一个退休老干部,骑着头青牛自驾游,走到了函谷关还是大散关,被关尹喜接进了总统套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提醒他不留点东西就别走了。
老子从未想过著书留名,他想的都是天地宇宙间的事,看见了后辈内心虔诚的求知欲,随手写了篇五千字的道德经,自然而然的化解了这场不自然。
一个衣不蔽体的穷汉子,不是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就是骑着鲲鹏去找姑射山人,醒来后肚子饿的哇哇叫,他跑去找监河侯借粮,领导却给他表演画大饼。
庄子怼了句涸辙之鲋,就抄根棍子去河边钓鱼,楚王派人来请他做官,他躺在岸边都没起身,指着稀泥的小王八说道: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老庄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看淡名利的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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