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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三部之一——马吕斯

2011-03-01 19:31阅读:
  在上文所述的事八年或九年后,在戈尔博老屋里来了个新住户。那是个叫容德雷特的四口之家,父亲、母亲和两个已经相当大的女儿。在那破房子的所有住户中,他们家是最穷的。用房东老太婆(不是冉阿让时期的那个了)的话来说,是“啥也没有搬进来”。定居之后不久,这容德雷特曾向那房东说:“我说妈妈,万一有什么人来找一个波兰人或意大利人或西班牙人,那就是我啊。”
  读者想必知道,那就是改名换姓的德纳第一家。因为欺骗和债务,他们已经无法在孟费郿呆下去了。
  那家其实还有一个男孩,但那孩子已被他的父母一脚踢进了人生。他整天在街上流浪,街上才是他安身的地方。铺路的石块也不及他父母的心肠硬。
  那孩子十一二岁,穿着一条大人的长裤,但不是他父亲的,披着一条妇女的褂子,但不是他母亲的。一些不相干的人由于行善让他穿上那样的破衣烂衫。他的父亲不关心他,他的母亲不爱他。他是那种有父有母、却又是孤儿的孩子。
  那孩子无依无靠,但每隔两三个月,却也偶尔会回来看他的妈妈。在那一贫如洗的家里,他见不到一点笑容,他感到的只是炉膛里的冷气和亲人心里的冷气。他母亲还对他说:“你来这儿干什么?”尽管如此,他母亲是爱他的两个姐姐的。
  那孩子并不因此感到伤心,也不埋怨任何人。他根本不知道父母究竟应当是怎样的。
  那孩子叫伽弗洛什。
  那个家的隔壁,住着一个极穷的青年男子,叫马吕斯先生。
  马吕斯的外公吉诺曼先生九十岁了,还有三十二颗牙。他是那种十八世纪的老绅士,一个坚定的保皇党人。他住在沼泽区受难修女街六号的一所大房子里。他曾有过荒唐的青年时代,到他老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抵押出去,才得到一万五千法郎左右的年息。陪伴他的有一个老女儿和两个仆人。
  吉诺曼先生曾有两个女儿,那个小一点的——就是马吕斯的妈妈——在三十岁上就死了。她由于爱情和一个军人结了婚。那军人得到奥斯特里茨(拿破仑曾于此战胜俄奥联军)勋章,并在滑铁卢被授予上校衔,他的名字叫乔治-彭眉胥。
  “这是我的家丑。”老先生常这样说。
  滑铁卢战争后,王朝复辟,彭眉胥失去了军人身份,被编在半薪人员里。国王路易十八对百日时期发生的一切都加以否认。因此彭眉胥领受的第四级荣誉勋章的资格、他的上校衔、他的男爵爵位一概不被王朝承认。在他这面,却绝不放
弃一次机会去签署“上校男爵彭眉胥”。
  他和吉诺曼姑娘结了婚,那是一个好太太,可她在一八一五年死了,丢下了一个孩子。这孩子是上校在孤寂中的欢乐,但那个外祖父却蛮不讲理地把他领去。老人说,如果不把那孩子送来,他便不让他继承遗产。父亲为了孩子的利益只好让步,他在韦尔农的乡下租下一所最小的房子,独自一个养花度日。
  每隔三个月,那上校,总要偷偷来到巴黎,趁着吉诺曼老姑娘领着马吕斯做弥撒时,就躲在一根石柱后面,心惊胆战,不动也不敢呼吸,眼睛盯着那孩子。一个铁汉竟能害怕那样一个老姑娘。
  每年元旦和圣乔治节,马吕斯总要写两封应景儿的信给他父亲。他父亲回信,却是满纸慈爱,外祖父收下便往衣袋里一塞,从来不给人看。因此那儿子总认为父亲是冷血无情意的。
  一八二七年,马吕斯十七岁,“上校男爵彭眉胥”先生害病快要死了。马吕斯因此得到允许去韦尔农一次。夜色苍茫中他找到他父亲的家。他敲门,有个妇人出来。
  “彭眉胥先生住在这儿?”他问。
  那妇人点点头。
  “我可以和他谈谈吗?”
  那妇人摇摇头。
  “我是他儿子,”马吕斯说,“他在等着我呢。”
  “他不等你了。”那妇人说。他这才看出她正淌着眼泪。
  上校已经死了。就马吕斯到达之前,他还推开他的女仆,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大声喊道:“我儿子不来!我要去找他去!”他刚刚才断气,但儿子也来得太迟了。
  马吕斯生平第一次面对着他父亲那张雄纠纠令人敬慕的脸,他有些尴尬又有些后悔。不过,这能怪他吗?他不爱他的父亲,还有什么可说的。
  上校留下一张纸,上面有亲笔写给马吕斯的几句话:
  吾儿览:皇上在滑铁卢封我为男爵,吾儿应仍承袭享受这勋位,他是当之无愧的。滑铁卢战役中,有个中士救了我的命,那人叫德纳第,吾儿如有机会,望尽力报答。
  马吕斯在韦尔农只停留了四十八小时。安葬以后,他便回到巴黎,继续学他的法律,并且从不追念他的父亲,仿佛世上从不曾有过那样一个人似的。他只在帽子上缠了一条黑纱,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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