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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与肉搏杀的绝唱——读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2022-10-15 10:45阅读:
“劳伦斯是20世纪最独特、最有争议的作家,享有国际声誉的英国诗人、小说家、散文家。他的作品提倡人性自由发展,反对工业文明的破坏,对家庭、婚姻和性进行了深入探索,对20世纪的小说写作产生了广泛影响。”——作品扉页推介语
灵与肉搏杀的绝唱——读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一部经典作品之所以能够成为伟大的不朽之作,不是源于人为的操控,而是得益于作品本身所蕴涵的带有普世性的价值,而且这种价值经过时间的淘洗仍然对活在当下的人具有启迪心智、引人深思的作用。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书,其刚问世,就命途多舛,几乎被判死刑,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之所以遭此劫难,源于作品关于性的内容的描写以及作品所透析出反抗传统社会伦理的思想倾向。但是,仔细品读作品,不论是从故事本身,还是从人物命运,亦或是从作品揭示的社会思想,放在当下仍然具有积极的意义。面对“性”的问题的探讨,可能是人人谈之色变,更会被正人君子们上纲上线,大加口诛笔伐。但是,从个体生命本体的角度审视,这个问题的表述和呈现,因为采取的方式不同,也就被贴上不同的标签。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带给人们的认知是洪水猛兽,所以人人
得而诛之;声色犬马、燕语呢喃的纸醉金迷,成为腐化堕落、败坏世风的罪魁祸首。诚然,如果“性”的问题在这些方面愈演愈烈,对匡正世俗、澄化世情百害而无一利,必须穷追猛打,绝杀于萌芽。反之,如果从遵从人性本味的角度进行理性科学地审视,关于“性”的问题的探讨和认识,还是应该给予合理而基本的尊重,因为这些问题与每一个生命体息息相关。
从思想封闭守旧到日渐开放多元,不论是从文学表达的角度,还是从学术研究的层面,这个“雷区”慢慢被突破,而且还“炸出”一片艳阳天:文学的描写,这个领域已经成为很多人情文学、世情文学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而且呈现多元绽放的胜景,从西方文学到东方文学、从《金瓶梅》《红楼梦》到《废都》《白鹿原》。正是这些作品对俗世生活的介入,才为繁忙而单调的生活与人生增添了一些色彩与温度;学术研究,以李银河等为代表的社会学家把该领域纳入研究的范畴,并致力于此精耕细作,才硕果累累。当然,除了专业性的学术研究,很多思想巨人、文学大家也以不同的方式阐述自己对该敏感性的社会问题的看法。鲁迅先生示于世人的是一幅冰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峻。但是,他也具有不为人知的含情脉脉的侠骨柔肠的一面。因为他把“立人、树人”视为毕生的事业,所以他对俗世生活和寻常人生始终都投注极大的热情。其对与性有关的问题的关注,在很多作品中都有深刻的论述,诚如王得后先生在他的《鲁迅研究笔记》一书《鲁迅与孔子的根本分歧》一文中所言:“鲁迅从人的生命的生物性这一基点出发,承认生物性的‘性欲’是天性,承认性欲是延续生命所必不可却的。”以这个为研究的出发点,王得后先生对鲁迅先生的著作中与之相关的论述进行梳理,得出“对于性欲与性交、爱情、婚姻保持着平常心,指出‘性欲是保存后裔,保存永久生命的事。......性交也就并非罪恶,并非不净’。并批评说,‘性交的结果,生出子女,对于子女当然也不算了恩。——前前后后,都向生命的长途走去,仅有先后的不同,分不出谁受谁的恩典。可惜的是中国的旧见解,竟与这道理完全相反。夫妇是人伦之中,却说是人伦之始:性交是常事,却以为不净;生育也是常事,却以为是天大的大功。人人对于婚姻,大抵先夹带着不净的思想。亲戚朋友有许多戏谑,自己也有许多羞涩,直到生了孩子,还是躲躲闪闪,怕敢声明(《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当然,鲁迅先生关于被公众视为洪水猛兽的问题的论述远不止王先生引述的这些。
不论从文学表达的层面,还是社会现实的关注的角度看,一度被视作西方腐朽思想的“性问题”已经从似“过街老鼠”般转变为公众能够接受,并日渐变得习以为常的寻常问题,谈及与此相关的问题人们也不再遮遮掩掩、羞羞答答,而且对待其的态度有的已经从感性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在这样的文化和世情环境下,我们再回到《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书,去探讨作者在描写作品中人物面对和处理“性”的内容时,也就无需用“此处省略多少多少字”的含糊不清的文字遮盖。综观整部作品,其中出戏较多的几个人物都或轻或重地面临性的问题,而且他们由于对该问题所持的态度不同,采取的方式各异而表现出鲜明的人物关系。当然,从几个人所持的心态和处理的方式看,有的是主动地用近乎变态的方式,有的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有的则是被动地被置于无法自拔的泥淖之中。作为人类最原始的生物性本能,如果在一个人生理和心理上能够得到合理的释放,就不会有什么违背伦理纲常的事情的发生。反之,如果正常人正常的生理诉求得不到满足,悲剧的发生也就不足为怪了。克利福作为小说的男主人公,从身为男人的角度看,他是最为不幸的。尽管继承了爵位,拥有能够维持尚可的贵族身份体面的物质,但是由于战争,他不幸被炸残疾了下半身。至此,对于女人的审视、对于男女之事,他用近乎畸形的思维和态度对待。而思维的正常必然使其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但是残疾之躯只能使其“望洋兴叹”。在这种矛盾的撕扯和啃啮下,他只能从思想上和精神上对娇妻康妮洗脑,以求把她驯化为温顺的羔羊。不可否认,在克利福身上,灵魂与肉体之间的斗争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正是如此,才导致他性格的怪异,思想行为的专横跋扈。在勒格贝,克利福始终以王者自居,所以他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使唤着身边的人。试想,如果他以健全之躯继承爵位,过着养尊处优的正常人的男人的生活,没有欲望诉求与现实的矛盾,也就不会有悲剧的发生。
这里的悲剧,不仅仅是克利福一个人,而是向瘟疫一样蔓延到他周围的人。而溯源悲剧的缘起,很大一部分原因与克利福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女主人公康妮是充满朝气和活力,富有激情的、不到30岁的女人。激情燃烧的年龄,本应该是享受人生最灿烂、最美好生活的时候,可是成为克利福的妻子,如果从一而终的话,她除了被颁发贞洁奖杯,身为女人最基本的意义都不复存在。面对僵尸般的克利福传教士般的训道和近乎冷酷的傲视煤矿的工人,她像生活在冰窟中一样。在学生时代就吃过伊甸园苹果的她,康妮潜意识中意识到身为女人应该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应该怎样享受生活。可是,残酷的现实把她的美好憧憬撕扯的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生存,还是灭亡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是为了维护所谓的体面的名声,还是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康妮勇敢地迈出了红墙。与蔑克里斯的鱼水狂欢,尽管体验到在克利福那里无法享受的快感,但是蔑克里斯拈花惹草、逢场作戏、喜新厌旧的玩世不恭让康妮没有任何的安全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他不可能成为自己托付终身的对象。而偶然在一个极其私密的地方目睹到梅乐士充满雌性诱惑力的身体之后,那个稍显清瘦而白皙的身体就定格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一个小屋,简单的陈设,一件军大衣,一次次飘飘欲仙的奋战,让康妮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最终“克利福无法满足康妮的正常情欲,而梅乐士则帮助康妮实现了自我,唤醒了她身上的女性本能。两个人的契合由肉欲之爱升华到心灵的交融,康妮背叛了她所属的那个阶级,在那个封建保守的时代,获得了新生”。时间的推移,克利福愈加的极端,把康妮从自己的身边越推越远;而随着对梅乐士了解的深入,频繁的肌肤相亲的交合,一种信念——离开克利福,投入梅乐士不算宽广的怀抱——渐渐在康妮的思想深处形成,并日趋坚定。
思想决定行动,一个人一旦认定了某一个事情,会不遗余力向这个目标努力。康妮对克利福的反感,甚至厌恶随着与梅乐士相处时间的增多变得更加厉害。而随着“自己要有一个孩子,成为母亲”想法的日益强烈,离开克利福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不可否认,如果不是克利福无法满足康妮作为女人的正常需求,如果康妮灵魂需求与肉体欲望能够达成和谐,她与克利福不可能劳燕分飞。人的生物性与人的社会性之间的矛盾无法弥合,“娜拉出走”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双性”矛盾是客观存在的。有的可以得到合理纾解,自然其乐融融;有的永远无法调和,只能走向常规的悖反。除了小说的两个主人公如此,梅乐士因为遇到刁蛮、放荡的妻子,灵魂与肉体的矛盾无法消解,波敦太太因为早年丧夫而守起活寡而以一种畸形的心理伺候着克利福,即使无法享受肉欲之快,但一种报复心理得以实现,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快感。同样,康妮的姐姐希尔达、康妮的父亲麦尔肯爵士,以及康妮和克利福身边的男人女人都不同程度地陷入灵与欲的矛盾中。正是如此,才有了正常人走向不归路。当然,这里的不归路是以当时所谓的正统思想标准衡量的。而从生命本体的角度看,每个人走向生活的悖反都是为了活出真正的自己,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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