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读《纳兰性德传》
2025-05-04 16:32阅读：
一颗词心唱尽悲欢，一生赤诚璀璨百年。——封面语
曹司晗所著的《纳兰性德传》从严格意义上看算不上一部真正意义的人物传记。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源于从作品所述的内容看，很难较为全面地了解和认识传主纳兰性德；一方面是因为作品写作的体例不是完全按照传记的撰写形式，更多关注点投注在纳兰性德作为“清代第一词人”的角色上。不过，读者通过此书尽管无法了解全面立体的传主，但也可以从作者选取的写作点认识纳兰性德的某些方面。
尽管作品只有17万字，但却细分成七卷：卷一，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卷二，我是人间惆怅客；卷三，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卷四，共君此夜须沉醉；卷五，当时只道是寻常；卷六，我今落拓何所止；卷七，我生如飞蓬，飘然落天际。显而易见，七个部分所谈及的内容并不能拼接成一幅完整的纳兰性德的人生图谱。不过，从七个专题探讨的话题看，作者显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纳兰性德作为词人所表现出来的才学心性的关注上。“文如其人”，从作品中作者遴选的纳兰性德的词作看，“词风婉丽凄清、哀感顽艳，与南唐后主相近；内容则注重抒发真情实感，笔调纯任性灵，纤尘不染，为袁枚所提倡的‘
性灵派’理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的悼亡词，情深意切，技艺精湛，佳作频出，堪称历代词人之冠”。
从纳兰性德短暂的人生履历看，“愁”与他形影不离，“愁”是他生活乃至生命的主色调。权倾朝野的明珠家的儿子，按理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何愁之有。性格决定命运，可能是基因里就被涂染上“愁”的因子，所以不论现实的生活境况如何，都无法消释他的“愁肠百结”。不过，纳兰的“愁”是独属于他自己的，除了他的结发妻子卢氏、恩师徐乾学、挚友曹寅等识得其中味，其他人很少能够解得纳兰的“愁”。
尽管出生在达官显贵之家，但纳兰身上没有沾染上纨绔子弟的恶习，“诗书簪缨”成长环境的耳濡目染，养成纳兰痴于诗文的性格。对幼小的纳兰而言，他可能不知道诗书经济是什么，但是诗书释放的磁性对他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引力。家庭成长环境和诗书的浸染，养成了纳兰独特的心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读书明理增多，建功立业的“家国天下志”是日渐促使他勤奋努力的动力。待“雏凤”信心满满地准备展翅高飞时，大病突染不得不放弃。多年“韬光养晦”的准备，换来的是如此悲凉的结果，这对纳兰的打击是很大的。一次错过三年等待，可时不我待。为了实现自己的壮志，纳兰必须埋首书案。苍天岂负用心人，三年的煎熬，终等到金榜题名。本以为可以大展宏图，但是，家庭出身和背景，加之父亲明珠在朝中的权势引发的猜忌，金榜留名的纳兰只能被闲置。血气方刚的年龄本应报国建伟业，可是诡谲的官场把他拒之千里之外。
好在康熙大帝是爱才惜才的君王。因赏识纳兰的文才，加上他的容貌和性格，康熙把纳兰留在身边，成为御前侍卫。陪王伴驾，这在外人的眼中是何等风光，但是对纳兰而言就是煎熬炼狱。伴君如伴虎，如果不时时在意、处处小心，稍有差池就可能命悬一线，甚至株连亲朋挚友。从三等侍卫到二等侍卫再到贴身侍卫，这种与帝王距离的慢慢拉近，一则表明皇帝对纳兰的信任度逐渐加深，一则预示着纳兰得以重用的高光时刻即将到来。不论是在朝廷之中，还是陪伴君王到四方巡察，纳兰无时无刻不以谨小慎微的方式处理帝王的饮食起居。外在的光鲜亮丽背后隐含的是纳兰的苦闷与忧愁。之所以有如此的感受，源于这种失去自我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怎么排解内心的苦闷？唯有诗歌。陪王巡游四方，浩浩荡荡好不热闹风光，但是纳兰从表面的繁华看到是背后隐藏的危机四伏。边塞的苦寒、蛮夷的蠢蠢欲动、夜深人静时的思亲念家，当这些掺杂在一起就有了具有鲜明纳兰特色的边塞诗。“山一程，水一程”，仅这六个字就饱含着无尽的遐思。没有喜悦，写满的是苦苦的相思。
有志难伸的纳兰只能以“身后名不如生前一杯酒”进行自我安慰和疗伤。不过，“借酒消愁愁更愁”，何以解愁？敏感多情的人自能觅得他处。虽为富贵身，但纳兰没有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自古文人皆相惜，在仕途受限却无法突围的残酷现实面前，纳兰只好另辟蹊径，广结当世的志同道合的贤达名士。不论是通志堂集会，还是渌水亭唱和，真性情的纳兰对每一位“同道中人”都以坦诚相待、真心相交。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拥有生死至交顾贞观、亦师亦友的吴兆骞、异性兄弟张纯修、深知他心事的曹寅……”但是，世事无常。因为都是“朝中人”，每个人都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性生活，都无法安排自己的生活、掌握自己的命运。“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一夕的把酒言欢、尽诉衷肠之后，留下的是无尽的哀伤。这样，“他与友人们的聚散离别，常常使他陷入深深的愁绪中”。
不过，纵览纳兰的人生画卷，涂抹的色彩最浓烈的应是他对爱情的那份执着。初恋的“相思成灾”却没有实现有情人终成眷的愿望，这颗爱情的第一粒种子没有破土发芽、开花结果在纳兰的内心留下的疤痕在遇到卢氏前时时隐隐作痛。上天的眷顾，纳兰遇到了他生命中最挚爱的女人。不论是容貌、才学，还是性格和心地，卢氏完全是纳兰的所望。因为懂得，所以珍惜；因为珍惜，所以无可替代。“小轩窗，正梳妆”的注目，“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至死不渝，“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无奈，“一片伤心画不成”的悲戚……短暂几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留下的是余生无尽的思念与悲戚。纳兰对卢氏之爱，已经超出纳兰爱自己。阴阳两隔，“日日思君不见君”，除了“惟有泪千行”，只能把无尽的相思融入文字中。这样，纳兰成为创作最多的悼忘词的文人。这些词，基本上都是为卢氏而作。至于他对官氏之爱、沈氏之情，与卢氏相比都似乎少了分量。
“纳兰性德自幼生活在显赫的家庭环境中，饱读诗书，文武兼修。然而，他的一生并不平坦。他虽出身富贵，但内心却向往自由和平淡的生活。在官场中，他感到压抑和迷茫，目睹了许多权力斗争和人情冷暖。”在外人的眼中，“纳兰容若似乎拥有了一切：显赫的家世、富贵的生活、慈爱的父母、知心爱人、良师益友等。然而，这些幸福对他来说，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触手可及却又易碎”
。人世无常、世事难料、爱而不能长相厮守、有志难伸……这些郁积在一起开出的只能是“丁香花”，泛化成文字，成就了中国词坛伟大的“伤心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