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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2021-04-19 10:06阅读:
第四章 星纬之海
吃过早饭,司机大哥依照前一晚约定的时间依次接团员上车,然后驱车前往廷吉尔绿洲。
本以为接近沙漠应该越走越荒凉,但是这么大片的绿洲简直超出了我的认知。小毛驴悠哉地行走在田埂上,两边都是我叫不出名字的作物,甚至还有棕榈树这样高大的树木,仿佛不远处那个老清真寺才是海市蜃楼的幻象。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老清真寺是绿洲的古聚落里唯一还能让游ke参观的建筑,其余的都已经成了空有砖石的废墟。站在老清真寺的天台上,身后的建筑就像是纸板箱做的巨型仓鼠迷宫,而平整的高墙又已被仓鼠啃得坑坑洼洼。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游览完废墟地陪导游又带我们参观了一户当地的柏柏尔人的家,当然主要目的是推销他们的毛毯。此地的羊毛毯远销欧洲,织毛毯是当地女性的主要谋生手段。手工毛毯虽好,但我们一行人兴致不高,面对当地人的热情推销,也只能露出职业假笑。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今天这一路走来,迪迪因为肚子疼脸色一直不太好,行动也比较迟缓,午饭时同团的香港小姐姐问明原因,送来了止痛药。同团的罗马尼亚大哥见状,私下对迪迪说:“我老婆是有止痛药的,但是我听说你们中国人不吃药,害怕冒犯你们,所以没有主动拿出来。”
还有一天(2019年10月5日),就是中国与罗马尼亚建交70周年,没想到,中罗的文化交流就如这摩洛哥的土壤一般肥沃。当然我不是单方面觉得他们缺乏了解,因为我反省了一下,罗马尼亚的首都在哪,我确实不知道。
图特加峡谷是摩洛哥知名的攀岩圣地。两侧峭壁林立,下有一条潺潺小溪。中途导游带我们看了一处山岩的裂缝,裂隙中有泉水流出。导游说当地不孕的女子会由丈夫陪同在这个裂缝中用泉水洗澡,以祈求怀孕,丈夫则会用一条大毯子把裂缝给遮起来。
接下来是一段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从法航开始就一直贯彻拉斐尔睡眠法,有时是因为跟团需要早起,有时是因为在交通工具上难以入睡,有时是清晨被清真寺宣礼塔的大喇叭吵醒后很难再入眠,但奇怪的是,全程我一点也不觉得疲惫。虽然可以用“小王子的主场本来就是撒哈拉”来解释,但我知道,现在还不容许我倦怠。因为长达数个月的筹备,飞越半个地球的旅途,都是为了今天,为了这里——
三毛称它是不曾离开的第二故乡,是神,是魔,是天堂,是di狱,是撒哈拉。
三毛为寻找“前世回忆似的乡愁”、为追求生命在无法逃避的苦难前展现出的光辉而来此。
那么,我,为什么要来撒哈拉呢?
当然是因为,我爸说以色列太危险了不让我去。(结果一个月后他自己去了……)
再度望向窗外时,已至梅尔祖卡。这里距离阿尔及利亚边境仅50公里,因其拥有摩洛哥最高的沙丘地带——车比沙丘而成为每个沙漠团的必经之地。远处,连绵的沙丘逐渐涌上天际线。阳光在白金的沙丘上画出蜿蜒的曲线,像是挂在天边的一幅写意书法。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和前一晚接送住宿时一样,司机按我们的住宿要求依次把团员交给对接人。我和迪迪以及昨天的三位克罗地亚妹子又是最后一波被扔下的。我们提着行李,一脸懵地走进一个似乎是旅馆但又还在装修不像能住人的地方。
旅馆里的阿拉伯大叔热情地跟我们打了招呼,然后告诉我们和克罗地亚妹子会去不同的地方。又等了一会儿,一个满头脏辫的大叔把我们接走,开到了只有两只单峰骆驼一个阿拉伯小哥的荒地。
我发现骆驼上并没有如我所想的放行李的地方,在和脏辫大叔确认过车上可以放行李之后,我赶紧把包里那些不需要的东西都扔在了他的副驾驶上,轻装上阵。
初见骆驼时它们跪坐着,看起来可以轻易驾驭,但是当我跨上之后,骆驼突然前后脚站起,不说站立过程中倾斜的坡度让我猝不及防,骆驼站起之后竟然有近两米高!而我就颤巍巍地坐在这个高两米的除了一个扶手没有其他任何安全措施的摇摇乐上,连脚蹬都没有,每一步都胆战心惊,双手把面前的小扶手握到快出汗,还没走进沙丘已经开始后悔。
强烈要求给骆驼加装安全带!
牵骆驼的小哥名叫沙赞,会的英语不多,但是他就像一个AI,通过来此的中国游客的语料输入,熟练地掌握了几句汉语,分别是——撒哈拉沙漠、骆驼、好热、我的妈呀。
我自认没有恐高,只是小脑不太发达老是摔跤,而且每次坐过山车都胆小如鼠不敢睁眼,所以遇到骑骆驼这种颠簸幅度比我想象中大很多倍的运动,大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随时启动报警状态,警告我下一秒就要摔倒。走进沙丘之后,只要遇到下坡,骆驼就能给我表演一个大幅律动,我坐在骆驼上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将身后的挎包拉到前面取手机拍照什么的。上午痛得死去活来的迪迪现在倒是生龙活虎了,一边拍照一边在身后向我送来一声声嘲笑。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大约走了10分钟,我终于安抚好了我的神经们,鼓起勇气拿出云台,用自己的双眼去环视、去确认——
我是真的身处撒哈拉的怀抱中了。
极目远眺,天高云稀,沙丘起伏如小麦色的胴体,表面密布着梳篦状的肌理。蹀躞的驼队不急不慢,踏出一串串言不尽意也无穷的墨点;飞驰的吉普呼啸而去,留下一道道天地自在纵横的流线。
“我们所有人都想脱下我们国家的外衣,消失在火与沙的景色中。抹去家族的名字,抹去国家的概念,这就是给我的东西。”——《英国病人》
撒哈拉啊撒哈拉,你究竟有何等的魅力,让无数人不远万里而来,臣服于你不容置疑的美丽?你究竟又有何等的魔力,让无数人为征服你而启程,甘愿成为千尺黄沙下的尸骨?
你是死亡,是绵延的沙丘舞动成的火狱之焰;是生命,是绝处生长出的骆驼刺和沙柳。
是瞬间,是千变万化的无形大漠;是永恒,是岿然不动的千古荒凉。
是孤寂,是天高地远的百草不生;是热闹,是诡秘沙海的暗流涌动。
是故事,是外星王子的追寻之旅;是纪实,是九si一生的勇者之诗。
是旅途的终点,是黄沙掩埋的商路兴衰;
是出发的理由,是夏娃走出非洲后,人类基因里沉淀的累世的乡愁。
我们肃立在沙丘上凝望西沉的夕阳,驼队的影子被拖得格外细长。方才还依偎在天际线上的太阳,转眼便滑入沙丘之间的缝隙。方才还是燃烧般赤红的沙漠,转瞬披上暮色的纱衣。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戴着墨镜去骑骆驼,真是我做的最蠢的决定。
整片沙漠以我们始料未及的速度黯淡下去,尽管尚有一点点橙红的余晖,视野中尽是棕色与褐色之间的溟濛一片。
漫漫黄沙尽头,尚看不见任何营地的气息,而戴着墨镜的我,几乎连视力都快要失去。因为我的墨镜是带度数的,所以就自信地只拿了墨镜,把普通眼镜丢在了车上,但是天色一暗,若戴墨镜则视野一片灰暗,摘墨镜则世界一片模糊。
在这一片蒙昧的颠簸之中,我开始思考人生——思考光明与真实对人生的意义孰轻孰重;思考天地是否不仁;思考我们终其一生的求索,是否也如在这沙漠中行进,既不知道该选哪条路也不知道下一站有多远;思考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骑骆驼果然苦难也是人生的一环吗……
就在我最后的视力都要被夺去之前,我们终于到了沙漠中的营地。我几乎是一跳下骆驼就像一个盲人一样四处找行李,从营地出来的接待小哥告诉我稍安勿躁先去用杯茶,我哭笑不得地说没有眼镜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我找眼镜的样子一定很像紫薇和可云的混合体。
好在,我的眼镜盒就安然躺在餐厅的桌子上,重获光明的我顿时无比安心。和同宿在这个营地的小伙伴们打了招呼大家一起喝茶。除了三位来自多伦多的印度人之外其他全是中国人。
营地的招待小哥为我们上茶,如同所有我们在摩洛哥收到的招待一样,他把茶壶高高提起,让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稳稳落入杯中。
席间一位中国游客侃然正色,向招待小哥问道:“我听闻此举源自摩洛哥文化,形式简朴却意蕴无穷——以茶壶喻天,以茶杯喻地,茶水如注,即天地相连,然哉?”
倒茶小哥愣了一下,指着杯子说:“如果我不举高一点倒水,就很容易漫出来。”
大家一阵大笑。
用了些茶点充饥,是时候去看看我们的帐篷了。
在订住宿时我再三强调要luxury tent,真的进入时确实充满了惊喜——两张1.35米床的标间配置,有热水有厕所有充电插座甚至有拖鞋,这样的沙漠住宿还能有什么不满!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简单洗漱,便去营地中间的主帐篷用餐。晚餐和我们这一路来吃的摩洛哥食物没多大区别,无非是些塔吉锅之流,不难吃也不算好吃,但是一个course接一个course,管饱。
迪迪吃饱了先回帐篷休息,我收拾后也往回走。不同于我们刚到达营地时还处于不分明的暮色里,此时整个沙漠都浸入了黑暗中,只有帐篷里的光和营地主路两侧的地灯让我不至于寸步难行,却又肃穆得像di王冢前的神道。
我没穿厚外套,在室外打了个寒噤。我一边朝帐篷走去一边下意识地仰头望向天空,怎料这无心的一瞥,竟让我僵直在原地,失神良久。
夜深如海,银河如同展开双鳍的巨鲲,绝云气,负青天,满载万千星辰,欲向西南方破浪而去。星海倾旋,巨鲲自在游弋,溅起星光点点。
那一瞬间我便明白了,今晚注定少眠,因为我不可能舍得入睡。
摩洛哥之旅(四)——撒哈拉
拿出手机一看,今天是初六,月落时间约为10:30,那么临近午夜时便是最佳观星时间。做好了打算,我先回帐篷休息。
迪迪累了一天,洗漱完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我虽然也想睡一会儿,但是我有一个不到睡觉时间很难睡着的体质,只能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
突然,一阵动物的低吼声让我猛地睁开了眼。
那是深海里涌动的漩涡,是从喉咙最深处滚动的闷雷,是来自旷野的最原始的生物本能。
迪迪并没有惊醒,我只能警觉地坐在床上,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不多时,低吼声又再度出现,而且我能感觉到离我非常之近,仿佛就在一帘之隔的帐篷外虎视眈眈。
我屏住鼻息,迅速地在脑海中搜索中沙漠中可能出现的生物。
在排除了明显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蛇类之后,我的脑内很快检索出一个词条——鬣狗。因为《刺客信条起源》里有鬣狗,埃及有的话摩洛哥有也不稀奇吧。
想到这里我更加害怕,正当我想如何求助时,声音又消失了。我不安地又躺回了床上。
晚上11点左右,迪迪醒了,我们穿好衣服拿好相机一起出门观星。
刚出门,沙漠给我们当头一棒的,除了勉强还能忍受的寒意,更让人害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旦离开营地,黑暗便如同冥顽的死墨将我包裹,让我心头沉滞。我们只能依靠手机的手电筒寻路。
迪迪的大部头单反虽然威风,但遗憾的是从波多黎各到摩洛哥,一直没有配上相称的三脚架。到了长曝光领域的星空摄影,我们只能开始借助大自然的智慧。一开始我们跑到了营地西边的沙丘,用沙子堆起一个平台,然后把相机放在上面拍照。不过这个角度并不能拍出银河,地景也受到营地灯光的影响。于是我们又穿过营地跑到另一边。
营地的东边没有沙丘,是平坦的碎石荒漠。为了最大限度降低营地灯光的影响,我们必须在保证安全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将自己藏身于黑暗中。刚走出没多远,突然,一声闷雷裹挟着浓密的黑暗从我身后飞速靠近,从双腿缠绕着攀上全身,我被吓得动弹不得。
这正是我在帐篷里听到的动物吼声!
我被吓得冲迪迪喊:“你听见了吗!那是什么!”
迪迪也不知是被我还是这声音吓得不轻,我们一时停下了脚步。
这时,我看见不远处有一点闪光——在漆黑的沙漠里,这唯一的亮点就代表着拿着手机的人。于是我挥舞着手机,冲着亮点的方向用英语大喊:“你听见那个声音了吗!那是什么动物!”
我不知道对方是摩洛哥人、中国人,是工作人员还是游客,因为在漆黑的旷野里,只飘回了两个字的中文——
“骆驼!”
我用手机向营地的方向照去,我望着几只趴在营地睡得香甜、鼾声如雷的骆驼,只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带着一丝死里逃生(并没有)的侥幸,我们走到一处自认为合适的地方,用相机包和石头搭了一个简单的支架,终于可以让自己完全沉浸于这星纬之海中。
传闻撒哈拉沙漠曾是一片海洋。
炙热的阳光蒸发了海水,蒸腾的水汽在天幕上凝结成漫天繁星。我欲以一叶扁舟,横渡这万顷星海。海面长鲸崔嵬,扬波千仞;海底星宫列列,龙绡曼舞。莫道星海无垠,忽尔海面急转,飞漱直下,乾坤颠倒,把我冲回沙漠,淋漓一身星光。茫然四顾,不见扁舟,不闻轻歌,只能痴望星空如瀑。
昊苍无极,人力有穷。你我皆是借宿的过客,有幸借地球这艘巨轮窥见寰宇的浩瀚;宇宙洪荒,辰宿列张,地球亦不过是星海中的一叶扁舟,一组陨石,一串天灾,一次星系爆炸,或者仅仅是假以漫长的时日便足以将其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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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之中忽现了一道光际,一颗流星扫过宇宙中无数不可见的弦,以最华彩的乐章作为自己生命的尾声。
星海之中,有无以数计的庞大且明亮的恒星、星云、星系,但它们中没有一颗,能比得上那粒尘埃在那瞬间发出的光芒。
我想,这就是夜空给我们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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