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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凭栏处,有暗香盈袖

2020-06-30 06:29阅读:
独自凭栏处,有暗香盈袖
陌上花开,君仍未归。对景伤情的才女魏玩,此刻衣袂飘飘独立于花丛前,双眉蹙蹙,愁肠满腹。独自对花语,东风不解意,而懂此深意者,却远在天涯。
北宋女词人魏玩出生于诗书世家,从小博览群书,诗词俱佳,12岁便能吟出“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吹去落谁家”之句。魏玩这朵绮丽的小花,虽养在深闺却灿然绽放,才女之名渐渐远扬。等到及笄之年,提亲者络绎不绝。
江西南丰曾家为耕读世家,家族之中屡有中进士者。年轻才子曾布虽年幼丧父,但在其兄督促下,腹有诗书,胸怀锦绣,才名远播。此次虽以布衣之身前来提亲,但魏玩之父慧眼识英才,决意将女儿嫁给曾布。
人间四月芳菲天,繁花已绽放枝头。一朝嫁作才子妇,诗情画意满人间。
婚后生活确如魏玩所期待的那般美好。曾布埋头苦读以求取功名,闲暇之时便携魏玩赏游山水。琐碎平凡的日子里,有烟火凡尘的味道,有墨香浸染的风雅,有朗朗读书的声韵,也有闲敲棋子的散淡。
后来,曾布考取进士,步入朝堂。但因参与变法而遭受牵连,被贬离京。无情秋风扫落叶,无情秋雨愁煞人,十里长亭,与君离别。魏玩泪眼迷离,曾布无语凝噎。相爱不相疑,仕途生风波,唯愿夫君多保重,鹣鲽情深比翼飞。
花开花谢间,双燕檐下飞,但见舟船往来不见离人归来。漫漫长夜,魏玩数着星星盼天明。每日里读书写字,借以排遣些许寂寞。一首《菩萨蛮.春景》道出魏玩此刻的心境:
SPAN>思夫之情尽在诗词中。
词一阕,诗一首,怎解相思苦?离别之苦虽困扰着魏玩,但她毕竟不同于寻常女子,她将相思化为绕指柔,笔下诗词如花绽放。寒来暑往,诗作频出。
冬去春来,流离在外的曾布终于归来。曾经春风得意,如今落魄而回,善解人意的魏玩并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劝慰曾布。夫妻重逢,恍如隔世,曾布喜极而泣。长久离别终换来此刻相守,款款深情皆在不言中。
独自凭栏处,有暗香盈袖
彼时,魏玩多么希望曾布能够放弃仕途,从此琴瑟和鸣永相随。但是曾布醉心于仕途,在朝堂之上与当权者争论,再次遭排挤,不得不踏上被贬路途。曾布心疼妻子独居京城无所依靠,便将魏玩送回江西老家。
深秋时节,满目荒凉。独处陌生之地,更添无限惆怅。魏玩默念归期,填词吟诗苦度春秋。然而夫妻长久别离,给予彼此的不仅仅是相思苦,也有无尽的伤害。
孤身在外的曾布,并没有像魏玩那般痴情,洒脱俊郎的才子更能博得花红柳绿的垂爱。很快,曾布身边有了新人,从此只闻新人笑,不顾旧人哭。曾布每天莺歌燕舞,早已经将魏玩忘掉,更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
绿纱窗前,灯花黯淡,亦如魏玩此刻落寞的情怀。思之,念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曾经如花美眷,如今面临劳燕纷飞。曾经海誓山盟,却已随风飘散。
独自凭栏处,有暗香盈袖,而魏玩嗅着花香若有所思。人生多烦扰,若纠结于此,生活将了然无趣,不仅令人生厌,自己也将沉沦其中。纵然相思无处寄,相爱无所依,暂填诗词度春秋,抚琴吹箫慰寂寥。唯有自尊自爱,方能傲然于世。
在封建朝代,男子娶妻纳妾理所当然,而身为女子,纵然抗争也无济于事。离别如沟壑,横亘彼此间,情难续,爱远行,纵有裂痕,怎生弥补?聪明如魏玩,她并没有对曾布有任何指责,只是提笔写下一首《卷珠帘》:记得来时春未暮,执手攀花,袖染花梢露。暗卜春心共花语,争寻双朵争先去。多情因甚相辜负,轻拆轻离,欲向谁分诉。泪湿海棠花枝处,东君空把奴分付。词意情真意切,婉约忧伤,即有追忆往昔恩爱的美好,也有谴责背叛爱情的伤感,读来凄凉却不凄惨,悲情却不绝情。
一阕词,一片情,飞越万水千山送到曾布手中。曾布展卷品读,不觉满面羞愧。细思量,自从与魏玩成婚,聚少离多,她所受的离别之苦皆因自己仕途所累。而饱受离别之苦的魏玩并无任何怨言,面对移情别恋的自己,依然以诗词劝诫。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曾布马上遣走侍妾,准备接妻来团聚,但又不知怎样开口,只得修书一封与妻子,“鹣鲽犹在,情深几许?”魏玩知夫有悔意,并没有羞辱于他,而是满怀柔情写下词一首:“灯花耿耿漏迟迟。
人别后,夜凉时。西风潇洒梦初回。谁念我,就单枕,皱双眉。锦屏绣幌与秋期。肠欲断,泪偷垂。月明还到小窗西。我恨你,我忆你,你怎知?”魏玩绝口不提旧事,却以小女子口吻,倾诉夫妻离别之情,读来缠绵悱恻却又不失尊严。
独自凭栏处,有暗香盈袖
曾布更加愧疚,翻出妻子此前所寄家书,一封封仔细读来,不觉泪落衣衫。三见柳绵飞,独不见君归。离肠万回结,不忍望雁飞。那种窗前遥盼,愁听残漏的苦楚,自己从不曾体味,却让纤弱女子独担,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风雨兼程路不平,万水千山皆是情,曾布不顾车马劳顿,亲自接妻团聚。久别重逢,伉俪情深依旧。前嫌尽释,夫妻把酒言欢。尘世颠沛流离,曾布宦海飘泊,魏玩与其相濡以沫,再也不曾分离。
后来,曾布任龙图阁学士,朝堂上直言进谏,仕途中几番沉浮,终于做到宰相。
光阴无情,染白了青丝,消磨了红颜,昔日才貌俱佳的魏玩,已是中年妇。而曾布人到中年,则尽显成熟睿智。
有阿谀奉承者,悄悄寻来绝色美女,以各种巧妙方式,献给当朝宰相。此时的曾布位高权重,若想纳妾也无人敢诟病。眼前佳丽曼妙多姿,能歌善舞各具风情。说不动心,或许有些假,但曾布只是听曲观舞,再无纳妾之意。
少时夫妻老来伴,糟糠之妻不下堂。有感于妻子半世飘零,而今执子之手,怎能再违背誓言移情别处?
此后仕途,无论升迁或贬谪,魏玩与曾布患难与共。而曾布也收起锋芒专情于魏玩,荷塘月下携手同游,西窗夜读共剪灯花。
魏玩吟诗填词,曾布品读欣赏,并在闲暇之时,将妻子所作诗词认真整理校对,以《魏夫人集》之名出版,爱妻之意溢于此。
从青春年少到红颜白发,光阴如水匆匆逝去,虽然经历离别之苦、情殇之痛,魏玩却为爱相守。纵是容颜苍老,风华难在,却因痴情换来此生呵护,幸福如此,何必羡天上神仙?
世人皆言相思苦,苦尽甘来方显真。经一场爱怨离愁,许一世花好月圆。情之所起,一往而深,任流年暗换,真情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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