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知的老年痴呆症（三）
2022-12-05 16:04阅读：
老妈患了“囤积症”
老妈今年90岁了，除了严重的耳聋、血压有点高、心脏慢性房颤外，身体其他方面尚好，生活自理基本没有问题，不需要晚辈操多少心。但是近几年随着其记忆力不断下降和认知功能逐步衰退，性格也由非常随和变得异常固执，甚至不可理喻。特别是其“屡教不改”的捡拾和囤积垃圾的行为，使全家人伤透了脑筋。
这种囤积行为其实早就开始了，只是随着年龄增大日趋严重，才引起家人的注意。10多年前，老爸去世后，老妈在离我和弟弟几十里远的老房子独居。老房子在5层楼，有80多平米，老爸没走时就堆满了无用的杂物，宽大的拐角阳台几乎进不去人，书房兼客房的床上地上也堆满了各种包装盒，有一米多高。当时我就几次提出帮助清理一下，遭到老两口的一
致反对。老爸走后，我跟老妈商量，能否先把早就不用的缝纫机、折叠床、废热水器和几件旧家电处理了，把堆在客房里的包装盒作废品卖了。协商的结果是，用具类的不管有没有用，一样都不准处理，包装盒等纸壳也不用我管，她自己会卖。但是住了3年多，这一类杂物不仅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晚辈及亲戚朋友来看望她带来的礼品的包装盒一样不少的堆在上面。我多次要给她处理，她都不肯，她几次答应会自己去卖，却也没见到去卖，整个老房子几乎成了垃圾储存间。
几年后，考虑到老妈年龄越来越大，身边需要人照顾，我和弟弟商量把她接到我家住，妻也同意。可是没住几天，婆媳间就闹得不可开交，水火不容。妻从小在城市长大，干净的近乎洁癖，老妈在贫穷的农村长大，拉离拉萨的很不讲究，年轻时两人尚能互相包容，现在则是互不想让。老妈经常在晚上7、8点钟到超市买打包处理的不新鲜的蔬菜，有时把菜店当垃圾扔掉的烂菜叶也捡回家，妻见到后一把夺过来，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于是一场争吵就爆发了。为避免这样的争吵，我在小区大门外租了一套底层楼的50多平的房子，让老妈居住，离我“一碗汤”的距离，便于我照顾。搬家时跟老妈商量，能否把老房子卖掉，用卖房的钱交房租。可老妈死活不同意，不仅不同意卖，老房子里堆积的杂物也不准处理。她每周都要一到二次坐一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回老房子看看。租房居住的这7、8年，老房子的杂物不仅没少，还有增加，因为在新租房里一些我让她丢掉的废品她又拿到老屋来了。
租房住的伊始，我们哥俩专门与老妈谈话，约定严禁从外面往家捡垃圾，发现就马上给扔掉。头两年老妈还能够遵守，家里基本没有外检的垃圾。但是积存的自购的、以及亲友看望她送来的物品包装等瓶瓶罐罐越积越多，仅大桶水空桶就攒了十几个。我动员她卖了或扔掉，她就是不肯，说是留给农村老家的亲戚。实际上现在农村的亲戚也不缺这些东西，当面拒绝怕她不高兴，只好带出去再扔到垃圾箱。再后来老妈又开始往家里捡纸壳类的废品，见到后我就给扔出去，并跟她说：你自己有退休金，孩子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出去翻垃圾箱卖纸壳，你不怕人家笑话，我们还怕人说不孝顺。说过后的一段时间，基本不往家捡了，捡回来放到门口楼道里，我要扔，她说是准备给邻居老太太的。邻居确有一独居老太太，年龄比老妈还大10多岁，由孙子照顾。老人无退休金，孙子是下岗工人，生活也比较困难，每天都要到附近的垃圾箱捡废品卖。那段时间，老妈捡的纸壳确实都送给这个老寿星了。老寿星毕竟已近百岁，逐渐不能自理了，不久就被其孙子接走了。可老妈捡拾垃圾的行为并未停止，反而变本加厉，门外楼道堆满了又往家里堆，我往外扔都扔不及。期间，我和弟弟反复劝说，老妈有时表示再不捡了，过后却照捡不误；有时干脆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我就捡了，还要拿去卖，你们管不着。看她真生气的样子，我和弟弟怕她气坏身子，只好由她去了，隔三差五我帮她清理清理。
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没用多长时间，家里废旧纸箱和各种垃圾堆成了山。客厅满了堆走廊，走廊满了堆卧室，床边都罗了几个大纸箱，把衣柜都挡住了，干脆把日常换洗的衣物放到纸箱里。卫生间里也堆放了废泡沫箱等杂物，每周我给她洗澡都要现清理。她捡拾的物品五花八门：各种纸箱、包装盒、手提袋、塑料桶、易拉罐、衣物、鞋子、儿童玩具、锅碗瓢盆.....，不一而足。不可否认，她捡拾的物品，确有扔了可惜的，如有的衣物、鞋子明显是没用过的，标签还在；也有些可以卖废品，如纸壳、塑料等，但有些毫无用处的废弃物她也捡，这几年仅我给扔出去的废电热壶几个、破雨伞几十把，石英钟十几个，甚至还有废日光灯管。处理这些废品颇费周折:当着她的面她死活不让扔，我大都是趁她不在家或不注意时偷偷扔到远处的垃圾箱，扔的近了，她发现后会再捡回来。
面对老妈的固执，全家人一筹莫展。曾想过为她找一家就近的条件较好的养老院，她就没法捡垃圾了，结果还没正式提，她就脑了，认为是不要她了；想雇个保姆照顾并陪着她，认为是限制她的自由；后来我和弟弟商量，让刚刚退休在家的表妹，也就是她的外甥，趁她生病来照顾她，以后就长期陪伴，结果不到一周时间，病一好转，就给“撵”回去了，说是我不要人看着。
我虽已退休多年，但一直有些社会活动脱不开身，不能老盯着往外扔垃圾，且每次被她发现都要发生争吵生一次气，时间长了，知道她这是一种病态，就只好听之任之，不再和她较真了。每到过年过节我会将积攒的废品集中清理一次，卖掉或扔到远处，告诉她卖给废品站了，然后给她几块零钱，但她并不要，只要不是扔了，她会感到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就不会生气。有时为了清理楼道里的废品，我就告诉她，政府要争创文明城市了，居委会通知不准在楼道堆放杂物（楼长确实经常给我打电话），否则要罚款。然后我就找一个收废品的来清理掉，她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办法。不过，用不了多久就又堆上了。
随着年龄增大，老妈行动已离不开拐杖，且方向感越来越差，稍一走远就回不了家，但仍拖着小车到回收站卖废品。后来附近的废品回收站关门了，就找周边其他卖点，经常因为迷失方向，南辕北辙，越走越远。好在她出门都会带着我儿子给买的“老人机”，我给她设置了“一键通”，回不来她就打电话，家人再去把她接回来，这种情况一个月至少发生一次。今年春节前夕，我给老妈送晚饭，天都黑透了，还不见她回来，打了几通电话，得知又去卖废品迷失方向了，她自己也说不清在什么地方。我让她找个年轻人给我回话，她说周围没人。我一听更紧张了，这是跑到哪去了？过了好大一会儿，电话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说是老妈在三站路外的一个住宅小区。女孩说她是路过的，有急事不能在这等，把老太太送到附近XX路上的一个汽车维修铺，让我过来接。春节前的这时段交通特别拥堵，我好不容易打上了出租车，半小时才赶到修车铺。看到老妈坐在车铺老板提供的板凳上，一手拿拐杖，一手拿着一个装满空易拉罐的脏兮兮塑料袋。我第一个感觉是放心了，老妈没事，接着又升起一股无名火，跟车铺老板道过谢，拉着老妈上出租车，随手把那袋易拉罐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老妈好不愿意，跟我撕扯起来，我说你拿着垃圾会弄脏人家的车，她根本听不进去。好在司机通情达理，下车跟我说，谁家都有老人，谁也会老，你就顺着她吧！就这样一兜垃圾又带回了家。后来她跟我说，那些易拉罐卖了一块钱，我跟她说，这次我打出租去找你，来回花了30块钱，你说哪头合算？此后有几天不捡了，但过后仍我行我素。
自从老妈动辄因卖废品迷失方向回不来家，全家人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全，万一摔倒骨折或过马路被车撞，后果不堪设想。最后决定重新租房，让她搬进我居住的封闭小区。小区的几处垃圾存放点都有专人管理，不能随便翻捡，到小区外捡垃圾，进门时门卫会干预，这样基本可以断了她捡垃圾卖废品的念想。
在小区租好房子后，我跟老妈说，就因为你捡垃圾把这房子都堆满了，房东不租给我们了，必须要搬家了。搬到新家后可不能再捡垃圾了。搬家那天，妻怕老妈不让处理几年来积攒的废旧物品，干扰搬家，早早就把她接到新家，并一直和儿媳陪着她。其他家人将可用物品打包，连同几样家电、家具，让搬家公司搬了过来。旧屋的废弃物我找了两个收废品的民工收拾了一天，收拾出来的东西能装满一卡车。几样旧家电和可卖的物品都送给他们了，又给了100元午饭钱，无用的东西让他们送到附近的垃圾点。
搬家后，老妈郁闷了几天，捡垃圾也消停了几天，但不久即旧病复萌。每天早上天刚亮，或晚上7、8点钟又到小区外翻垃圾箱。因捡大件的废品会被门卫干预带不进来，她就捡一些易拉罐和小包装盒（袋）等小废品，放在随身带的尼龙绸兜里。回家后怕我发现，就到处藏，衣柜、橱柜、家具抽屉等都是藏匿点。时不时她翻垃圾箱被我儿子或孙子碰到，他们根本管不了，就跟我叨叨，我回家后当面把她捡的废品翻出来扔掉，但免不了又是一番不愉快。后来为避免争吵，我就等她外出或睡着的时候，翻箱倒柜的把废品搜出来扔掉。好在她捡回来的废品并不多，体积也比较小，每每我偷偷给扔掉她也没有反应，可能是忘记了，或是知道是我扔了，虽不满意也无可奈何。由于清理的及时，现在搬到新家已有几个月了，她搜集的废品基本没有积攒下。看来只有这样了，要想彻底改变老妈的这个病态的习惯，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时我就在想，老妈能独自外出捡垃圾也算是一种能力吧！有一个别人不理解的理念支撑着她每天外出活动，客观上却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身体锻炼，这比患上谁都不认识的老年痴呆，或者是瘫痪在床什么都不知道要强的多。你70岁了还有一个能自理的老妈时时牵挂，知足吧！有好多人羡慕你呢！
客厅里堆满了废品
过道两边也堆满了废品
老妈拖车卖废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