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中篇小说之《弯弯的月亮河》（43）
2021-05-11 07:36阅读：
浩然中篇小说之
《弯弯的月亮河》
（43）
俊玉立刻回答说：“我想要单独见见那个人……”
“哪个人？这是哪头话？”
“杨大哥，经过昨儿个那事儿，你还信不住我吗？”
杨木匠听了这句话，想起公安助理要争取柳顺的打算，觉着从柳顺媳妇这边入手做工作，也许顺当一些。于是他不再犹豫，冲俊玉点头，表示答应了。
俊玉穿过堂屋，刚要迈后门坎子，就见小棚子木板门缝上的几道光亮熄灭了。她走过去，推开那扇门，一股闷热的气息裹着药水味和煤油烟子味儿直往脸上扑。
小棚子里地下的干草一阵“扎扎”响，那人开口问：“杨大嫂，有啥情况吗？”
俊玉跨进门口蹲下身，回答说：“我姓谷，我……”
“你？是你？”
“我来谢您，您救过我。”
“不能这么说，是你救了我儿子，你丈夫又救了我，该谢你们呀！”化名黎明的区公安助理赵
新年这么说着，划着火柴，点亮了刚刚被吹熄的煤油灯。
十年，在历史来说，好象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可搁在一个人身上，那该有多么漫长呀！在这漫长的十年，尤其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抗日战争，每一个中国人都变了样儿，眼前的这个赵新年变化最大；在拯救民族危亡的血与火的斗争中，把他磨练成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会儿，他坐在垫着干草、铺着褥子的地上，身边是一只扣着的小笆篓筐子，筐子上搭着一条口袋，上边折放着几张白纸。因为煤油灯放在墙壁的一个小洞里，混浊的光斜射过来，照得他那张方脸膛一半儿明一半儿暗，显得格外苍白；脑门有几颗汗珠子，眼睛很大很亮，闪耀着十分复杂的神情；那只握着钢笔、搭在膝盖上的大手，还有攥着火柴盒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俊玉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又急不可待地说：“总算盼着熬着见到您了，我得把您的儿子交给您，让你们父子团圆。”
“唉，你看，这是我们团圆的时候吗？”赵新年轻轻地摇摇头，象自言自语地低声说：“我的伤不轻，要是恶化了，要是我不行了……”
“您别往那上想，好人会得好报的。”俊玉这样宽慰着别人，心里却怕有个“万一”，“越是这样，越应当让孩子认认您这个亲爸爸。为了不让孩子心里结疙瘩，不让他在家里受委屈，我过去一直没把真情告诉他。”
“这就对了。冲着孩子，今天还不能告诉他。他知道了真情，解开一个疙瘩，又要系上个疙瘩；万一形势有变，还会给他带来生命危险，更可能连累你一家人。你说对不对呢？”
俊玉听着，觉着这个好人讲的话句句在理，只好点点头。她马上又问：“那要等啥时辰告诉他呢？”
赵新年爽快地回答：“等到解放了月亮河西，等到解放了冀东，解放了全中国，等到人民群众当家做主了，过上自由幸福的好日子了。这还迟吗？”
俊玉被这句话说得心头发热，感叹一声：“要能熬到那一天，也算没有白等一世呀！”
“只要大多数人觉悟了，齐心合力跟敌人斗争，那日子一定能早日来到。”赵新年这样说着，兴奋地打开笆篓筐上折着的纸。两张纸上划着各种图，两张纸上写着密麻麻的字。他指点着继续说道：“这是我搞的一份拔掉芦苇镇敌人据点这颗钉子、消灭金连城这伙顽敌的作战建议。可惜，我送不过去，别的人也难送过去。听说你家大哥，经常替金家赶车过河东，他能帮帮我们吗？”
俊玉马上答应说：“能，只要他办得到的，我就让他替你们做！”
赵新年叮嘱一句：“这种事情，得自觉自愿地做，可不能强迫他呀！”
俊玉心里想：这样的好事，这样关系重大的事，谁会不情愿去做呢？她有把握，就没有再往下说什么。
十三
这几天，柳顺总是心神不安、坐卧不宁的。他害怕那一件他沾上边儿的事情露了馅，不敢往小杨树屯那边送脚步，连着三个晚上都住在长工屋里。
长工屋这几宿也乱了套：先是大老郭没对谁说一声，就整夜不回来，好象出了啥为难糟心的事儿；今儿个正在地里干活计，王丙他们村的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找王丙，王丙照样没对谁打个招呼，就跟着颠儿了。这些勾引得柳顺东猜西想，始终难以猜想透，越发加重了他那乱糟糟的心绪。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