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浩然短篇小说之《桃红柳绿》(5)

2024-04-21 07:54阅读:
浩然短篇小说之
《桃红柳绿》
5
小弟弟从屋子里蹦出来:“妈,你让熊瞎子给抓住了?你要躺在地下装死,它就不咬你了。”
妈妈拍着大腿,笑得晃晃着身子,说:“唉,是你爸爸。他借了八家,借够了钱,也没跟我说一声,就急忙忙地跑到医院看你姐姐了。添个外孙子,看把他乐的,疯啦!”
春花已经点着了柴禾。火焰烧红了灶膛,照红了她的脸蛋,也烤热了她的心……



春花想熬棒子渣粥。
妈说:“换换样吧。”于是,她亲自下手,给老会计做了一顿面片汤。那片擀得可薄啦,窗户纸似的。汤锅一开,她又在上边卧了几个鸡子儿:“你爸爸这几天查账目,太辛苦了,让他吃点顺口的。”
小弟弟端碗就要盛。
妈说:“等等,跟你爸爸一块儿吃。”她又对春花说:“你放桌子、拿碗,再给你爸爸烧几个红辣椒。他得意这个,又暖身子,又开胃口。等我去喊他。”她说完,就乐颠颠地走了。
春花照妈妈的吩咐,把一切都做妥当,还不见妈妈和爸爸回来。她怕汤放凉了不是味儿,就留下小弟弟看家,也到办公室去找。
她走得很慢,走得很轻。
春风从绿生生的麦苗地里吹过来,带着叮叮咚咚的水车响声,带着湿润润的泥土气味,来到树林子里。昨天,杨树枝条上还是一串串的芽儿,一夜间展出了一片片嫩叶子;那叶子好看极啦,像是翡翠。昨天,桃树枝条上还是一点点的小花骨朵,一夜间开放了一朵朵粉红花;那花美丽极啦,像是云霞……
二十岁的闺女,经过这两天家庭内部的小波澜,经过对爸爸更
深一层地了解,她发现了另一个境界,一个自己还远远没有达到的境界……
春花想出了一个主意,让爸爸在自己的工分册上扣除六十工分,补上账本上的亏损。当会计是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的,应当补;要学习爸爸的革命精神,她乐意补。
她想着,走着,不觉中来到大街上。
别看妈妈出来得早,其实还没有走到办公室。这个好说话的老太太,半路上碰上了好几个说话的机会,被缠住了。这会儿,春花走出胡同口,看到妈妈正跟社员刘国田高腔大嗓地说话儿。
前两天,生产小组长派刘国田捣粪。这个毛愣愣的小伙子光图多、快,把粪捣得很粗糙。他把粗的藏在细的里边了。他瞒过了小组长,可是没有瞒过老会计。老会计记工的时候,发现刘国田这几天的工分特别多,就亲自来到粪场上来检查他捣的粪堆,一下子就露了馅儿。老会计把他批评一顿,还扣了他的工分。
这会儿,刘国田还在捣粪。
妈妈站在一边说:“国田,你别不出好气儿。老会计上回整治整治你是对的。他为你好,也是为咱们集体好;慢说你了,就是他亲的己的做了错事儿,也从来不隐着瞒着呀!你忘了,去年秋天摘棉花,我摘得稍微有一点儿不干净,他连饭都不让我回去吃,硬逼着我在毒日头地里给他站了一晌午,给他摘净了……”
小伙子打断她的话:“大娘,不是……”
她的话是打不断的:“你说他不是队长,管不着这段儿?他只管记账不错,算账不差就行了,旁的事会计不用过问?对不对?我先头也是跟你想的一样。他总是跳出圈子瞎管闲事得罪人,我背后也说过他。人家老会计把我碰了一顿。人家说:会计是生产队的参谋,也是生产队的管家,光钻进账本子里吃凉不管酸,那叫什么会计呀!”
小伙子说:“大娘,我早就明白过来了。您看,那堆粪我又重新捣了一遍呀!”
站在胡同口的春花,抿着嘴笑了笑。
妈妈并没有感到自己说了废话,又高兴地说:“对了。你们年轻人,是得多听老人的话。别看他是会计,人家可是全套的庄稼活儿,不懂得庄稼活儿,想给别人挑毛病还挑不出来哪!好,好,呆会儿咱们娘俩再说话儿,我得找老会计喝汤去啦!”
这会儿她才想到汤,忙不迭地跑起来。
春花跟在后边,心里边掂着捣粪和摘棉花这两件事儿的分量;不知不觉,走进了队部的大院子。她听到妈妈和爸爸正在办公室里说话儿。
“走吧,汤都凉了。”
“真怪,就是找不出来。”
“算了,算了吧,啥大事儿,值得把你愁成这个样子吗?”
“事情虽小,在一个会计身上就是大事了!”
“就算是大事情,咱们赔偿还不行吗?”
“什么,赔偿?”
“嗯,才六十个工分,只当我少出六天工。”
“唉,在革命工作上出了差错,除了认真纠正,是什么东西也赔偿不了的!”
“那,先头……”
“你说的存放公粮那件事吧?”
“对,对,那回我们不是赔上了。”
“那是什么环境?那一回,责任并不在我;这一回,差错是从我这个会计的手上搞出来的呀!六十个工分不算什么,不找个一清二楚,我的账目里也算有了漏洞。我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把漏洞掩盖起来。应当闹个水落石出,找点经验教训,往后不再出这样的差错!”
未完待续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